“你觉得呢?”她又一次看了看我手里的花,“你要送我玫瑰和桔梗,但你了解我喜欢什么样的花吗?你不了解,于是,你选择了你觉得我会喜欢的鲜花。但实际上,你真的明白每一种花所诠释的花语吗?” 她转身了。 她朝着那辆商务车大步走去,并径直拉开了那辆车的后门,跨了上去。 我有点尴尬,微微笑笑。 “教授,诊所里有什么事吗?”我问道,眼睛却继续盯着那辆黑色商务车。 “嗯!有印象。”我应着,眼前的那辆商务车启动了,缓缓倒车,又缓缓转弯,最终,朝着看守所外的公路开去。我看到那车不是海阳市的车牌,而是苏门市。难道,瑾瑜要彻底离开这座城市,离开我的世界吗? 但那一刻的我,心却是在往下沉,如堕深渊。我的双腿沉重,似乎已经迈不开了。我笑笑,又自顾自地耸了耸肩,似乎这样能够缓解自己的狼狈。 “我在。”我应着,并将花束夹到腋下,腾出另一只手伸进裤兜里,在烟盒里摸出一根香烟叼上。 “好吧!您安排好时间,提前通知我就是了。”我应承着,期望快点结束这次对话。 我转身,朝着自己的车走去。我摸出打火机,想要点燃香烟,但打了几次都打不着。 我朝着一旁的垃圾桶走去,将花束扔了进去。我再次打火,依旧没有火苗燃起。我低吼了一句:“滚!”接着将打火机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再次站定,闭上眼,深吸气,继而吐出。 我朝着车大步走去。 “老师,这么快就约好了吗?”我的语调不再低沉,而是轻松随意。 “哦!我点头,觉得这桥段似曾相识。”脑海中一晃而过的是岩田的微笑。 “是的,她是今天出狱。”我答道。 “没……”我的脑子里突然跳出一系列念头,又有一条线将它们快速联系到一起,“老师,之前您不是说他们不在海阳市吗?那他们这两天要接的亲戚,应该也不在海阳市服刑吧?” “他们、他们来自苏门市?”我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接走瑾瑜的那辆黑色商务车的车牌上。 “好吧!下周二见。”我没再多说,径直将电话挂了。 “这,不会是结束。”邱凌那天是这么说的。 接到判决书时的邱凌,嘴角依旧往上扬起。他看了面前法庭派到看守所宣读判决书的法官和书记员一眼,觉得他们的表情凝重显得那么好笑。即将被枪毙的人是我邱凌,又不是你们。那么,为什么你们不会笑笑,非得让气氛这么严肃干吗呢? “是的!”站在门口的管教干部点着头,“邱凌,你得乖乖的,剩下这一二十天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哼哼!随便。”邱凌想挺起胸膛,但这一年时间里,手铐与脚镣之间那根短短的铁链,让他的脊背始终弯曲。或许,之后年月也不可能挺得起来了。 他依旧微笑着,跟在管教干部身后。在之前被关的5号监房门口,邱凌接过自己的被褥衣裤,然后被带着缓缓朝监区深处走去。 “学习员马东。”管教干部喊道。 “也就一二十天,估计月底就被带去上路了。”管教干部说道。 邱凌没有多看他一眼,他本就对监区里面的其他罪犯打心底里看不起。于是,他将自己的被褥衣裤对着地上随便一扔,缓缓朝里面走去。 邱凌缓步走到监房的通铺最中间的位置,被判处死刑的罪犯都要睡在这里。因为这个位置是监房的中心,其他囚徒随时可以看到他的一举一动。很多死刑犯在最后日子里状态会很不稳定,所以,看守所在他接到判决书后,会让他换一个监房。因为不能担保他在之前监房里是否与某些人有过隔阂与争吵,然后在最后时日里,对那些人做出过激的举措。 “否则怎么样?”邱凌坐到通铺上,扭头问道。 “哦!”邱凌应着,回过头看了看地上自己的衣物。接着好像想起了什么,朝着那堆衣物走去。邱凌弯着腰,脊背无法伸直,抬头的动作有点滑稽。 邱凌笑了:“我叫邱凌,梯田人魔邱凌。” “死刑犯要杀人了!”整个监房里一下炸了锅,但没有人敢上前,因为邱凌的名字,足以让很多人毛骨悚然。 邱凌被电击倒在地上。 “你这剩下的十几天,就一个人待着吧!”铁窗外传来怒吼声,“一个不留神,差点又让你这家伙多带走一条人命。” “又是一年过去了,或许,自己看不到明年的春了吧?”邱凌自言自语道。在地下世界的那一年里,他养成了这个自己对自己说话的毛病,就好像身体里两个不同的人格在对话。 “也就是说,苏勤和蒋泽汉在上个月应该已经出狱了才对。”邱凌继续嘀咕道。 邱凌微微笑笑,自顾自地说道:“这两个疯子的故事,又有了新的开始吗?” 想到这里,他激动起来,拉扯着那沉重的锁链,站到了简陋的床铺上。他开始更加放肆地笑,并大声叫喊起来。他的声音早已变得嘶哑了,在整个监区回荡开来: 会落 眼角鱼纹 蛛网满颜 你惊艳的眸 那年你驻足远眺 江山不过是他赢取红颜的筹 大风啊大风 谁的厮守 …… 那名男子也笑了,朝着前方的黑白屏幕看了一眼:“所以说,具备先天嗜血因子的人,又怎么可能成为一名诗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