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珂迎了上去,用英文向对方介绍自己的身份,表示可以帮忙做些什么。但这位警察似乎心情并不好,动作有点粗鲁地对我们再次挥舞着手臂,并指着楼梯叫嚣着。 赵珂点头,从挎着的包里拿出一副手套戴上,并对我们三个说道:“我进去看看。之前和他们聊天时就听说了,晨曦岛的警局里没有法医。所以,他们应该会让我帮手,在他们自己的法医过来以前,进行简单的现场查勘。” “你们知道多少情况?”走到楼梯下方后,我对邵波问道。 “李昊自己为什么没下来。”我有点纳闷,要知道,以李昊那性子能忍住不下来掺和,是很难的。 这时,我注意到站在我们身旁的乐瑾瑜表情很凝重,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于是,我对她小声说道:“瑾瑜,哦,精卫小姐,你有什么发现吗?” 这时,她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丝什么,转瞬而逝。站在我身旁的邵波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这一异常。他冲乐瑾瑜跨前一步,并微笑着问道:“乐瑾瑜小姐,你不会知道些什么不愿意透露吧?” 说完这话,她便转身朝着酒店的方向大步而去。 我不想回答他这么一个没有太多意义的问题,再次朝着观景崖的方向看了一眼。紧接着,我突然想起昨晚在我跟踪乐瑾瑜到这楼梯下面时,岩田当时正是站在这个台阶位置等她。他们要去的灯塔要翻过这个小小的山坡,但…… 更多的碎片被我归拢到一起。岩田昨晚曾经独自在这个没有游客走近的僻静案发地点待过;邱凌在能够捕捉到岩田一举一动的位置蛰伏过;而之后拉着拉杆箱过来与岩田会合的乐瑾瑜,自然就很有可能发现什么,所以才会在刚才知悉了有命案发生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邵波,邱凌可能知道些什么。”我说道,并率先朝酒店方向走去。 他的这一个问句却让我猛然惊醒,紧接着我意识到自己的思考方式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圈子。这个圈子因为瑾瑜以未婚妻的身份出现在岩田身边而形成,又因为戴维陈跟我说的那些案件而被加固。紧接着,一位罪大恶极的连环杀人犯冷冷的一番说道,让这个圈子变得密不透风。而这圈子的作用,竟然是让我将这两天里发生在我身边的几起凶案,都往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精神科医生岩田介居身上转嫁。 邱凌潜伏在邮轮的通风管道里,静候邮轮出海。接着,他从蛰伏着的狭小空间里钻出来,兽性大发的他,故伎重演杀害了一位女性游客,并摆出他引以为傲的现场模样。在之后我们找到他的藏身空间后,他用弩箭杀死了棍哥,并离开了躲藏的管道。次日,他开始与我联系,约我晚上在文戈与我曾经约会的小树林见面。因为害怕被抓捕,所以他早早地躲进树林里,用望远镜四处窥探,并捕捉到某位落单的游客,于是,他将黑手,再次伸向无辜的人…… 之后的,我已经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因为邱凌在与我会面后,展现的模样与之前判若两人,伪装得和正常人没有两样,甚至让我一度觉得他像一位和我有着同样爱好与目的的好友。但昨晚他的每一句话,阐述出来的精彩故事,都只是他的一面之词,没有证据来落实,也没有人知晓真实的情况。 我继续朝前走着,邵波也没再吭声,我们太过熟悉,他能够感觉得到我在琢磨着什么,不愿打扰。 我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因为他现在是瑾瑜的未婚夫,所以,我无法让自己对他有好感,尽管他一丝不苟,甚至像曾经的我的翻版。这也是我将他认定成比邱凌更加可怕的阴谋者后,我会兴奋、会激动的原因。也就是说,我之前自以为地因为邱凌的出现而爆发出来的巨大能量,实际上并不是熊熊燃起的斗志,而是内心深处那些负面的,包括嫉妒、仇视、先入为主的偏见所致。也就是说,我为自己冠以一个卫道者的身份,引导自己将所有罪恶栽赃到岩田介居身上,真正目的不过是这一切被坐实后,我可能会再次收获一个没有了异性伴侣的瑾瑜。 又或者,偏执才是能够使人的潜能最大化的催化剂呢? 偏执 在此之前,黄热病这一疾病在热带地区首发,而后也出现在了美国南部。它的症状类似流感,有三到五天的高烧、寒战、头疼以及持续的呕吐。呕吐物是黑色的,患者肤色开始变黄。在很多病例中,疾病持续7—10天即引发死亡。因为黄热病经常出现类似传染病的分布,很 弗斯希望通过实验来证明与黄热病人的接触完全没有危险。首先,他给一只小狗喂了用黄热病人的呕吐物充分浸泡过的面包。三天后小狗竟然爱上了这个,即使没有面包也会吃掉呕吐物。 第二个用于实验的动物是猫,喂食的结果也一样,猫也没有得病。这回又轮到狗了。弗斯从它的背部切下一块皮,把呕吐物敷在伤口上,然后缝合好,狗依旧没有感染。直到弗斯将病人的呕吐物直接注射到狗的颈部静脉,狗死了。弗斯认为,狗的死亡与黄热病无关,因为他做了另外一个实验,给狗的静脉注射水,狗也死了。 1802年10月4日,他开始使用一种新的实验动物——他自己。他在自己的前臂上切开一个创口,在伤口处敷上了黄热病人的呕吐物,几天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患病。为了证实实验结果,他又切开了自己身体的其他20个部位,重复这一实验,结果一样。而后弗斯又把呕吐物滴入眼睛;把呕吐物放在火上烤,大口吸入蒸汽;吞食由烘干并压缩后的呕吐物制成的药片;吞下稀释的呕吐物…… 在证明了呕吐物并不能传染疾病后,他又转向病人的血液、唾液、汗液和尿液。他吞咽了“相当大量”的病人血液,在切开的创口处尝试了不同的身体排泄物。他很幸运:这一疾病本是可以通过血液传染的。或许,弗斯已经有了免疫力,或者在他使用病人的血液时,血液中的病毒已经不再活跃了。不管怎么说,他没有生病,并确信,黄热病不会传染。然而,他的英雄之举对医学影响甚微。实验主要揭示了黄热病无法通过一些方式传染,然而人们想知道的却是:黄热病是怎么传播的? 我们人类历史上,有过很多伟大的、为人类进步做出巨大贡献的学者。他们之所以伟大,最大的共性,便是他们的偏执。甚至,他们的偏执狂症状会让人觉得罔顾伦理道德。但,他们自己觉得很好,觉得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正确的,并一路坚持。 那么,要战胜一个偏执的对手,又需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方法呢?抑或,真的只能用偏执来对抗偏执吗? 我点头,并挤出微笑,为这一路上他留给我独自沉思的时间而致谢。接着,我张口问道:“邵波,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格才是最强大的呢?” “算是吧!”我和他一起走进电梯,所幸电梯里没别的人,让我能够有机会和他继续这个话题,“这样吧,你将目前岛上你所认识的这群人剖析一下,哪一个人的人格在你看来,是强大且无坚不摧的。” “哦!”我点头,心里暗暗分析着,李昊之所以强大,因为他的精力充沛,典型的力量型人格使然。 “还有……嗯!其实大力挺不错的。沈非,我们现在说的只是人格对吧?不去计较情商智商这些。”邵波反问道。 邵波继续:“大力始终想融入正常社交中,他经营我们这群朋友所用掉的精力,是比别人都要多的。也是他的努力,所以我们现在都不会计较他时不时的天真与犯傻,并将这么一个有点二的胖子当成一位真正的朋友看待。同时,他在继续努力着,甚至还有点贪婪,盯上了人家小姑娘。但是,又有哪一个姑娘会看上他呢?”说到这里,邵波笑了笑,“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对方一旦给予大力一定的时间,最终也一定会被他的真诚所感动。” 我愣了下,接着也意识到自己不经意地与邵波的讨论,真实目的也确实如此,便讪笑道:“行吧!那你就说说他吧!” “我想听的也就是客观公正的评价。”我认真说道。 “连环杀人犯,梯田人魔。”我回答道。 我低下了头,并尝试小声打断他:“邵波,我想我们跑题了,我是想听你说说对邱凌的看法。” 我闭上了眼睛,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世界封锁,满满的都是混沌的没有外界事物与人的世界。邵波说的话,狠狠打击在我心坎上——邱凌是杀人不眨眼的凶徒,他的杀戮,从未停止过。 邵波耸了耸肩:“你也太容易被说服了吧?”与恶魔的午餐 我并没有想到他会拒绝,甚至还以为他会因此而兴奋。于是,我尝试着和他沟通道:“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邱凌与今天晨曦岛上新的凶案有关联。” 我有点尴尬,也明白自己在对邱凌案的立场上,是李昊等人所不齿的。实际上,这也是我之所以被安排与赵珂一班看守邱凌的原因,因为在那一班里,不当班的李昊实际上也还在这房间里坚守着。 “况且,”李昊加重了语气,“况且这几天时间里,我不希望有任何的变数影响到对邱凌的羁押,这家伙太狡猾了,也太多先手和后手,什么都安排得那么周密。面对这种罪犯,只有一招好用,那就是——”李昊故意拉长了话音。 李昊很是郁闷,冲古大力白了一眼,但随即又乐了:“大力,你怎么猜到我会说这句话的?” 他们的嬉笑,让气氛一下变了,我上楼时沸腾的思想如同被泼了一碗凉水,瞬间熄灭。于是,我有点尴尬地站到了阳台边,朝远处望去。李昊他们几个便开始讨论上午晨曦岛上发现的命案来,但他们什么信息都没有,也只能是随便说道几句而已。 “是赵珂!”李昊冲邵波咧着大嘴笑了,“估计是现场被她掌握得七七八八了,打电话过来给我们解密来着。” 李昊没搭理他,按下接听键,寒暄了一句后,便开始一本正经地对着手机说谎:“我怎么会又抽烟呢?邵波就在我旁边,不过我都已经戒了大半个月了,他小子再怎么引诱我,我也不会再抽上一口的。” 接着,从李昊的表情便可以看出来,手机那头的赵珂应该开始说道现场的案情了,他那两道浓眉又快要拧到一起了。半晌,他“嗯”了一声:“行,那你早点回来,如果需要我过去协助的话,你再打给我就是了。” 李昊冲着里间戴着头套的邱凌看了一眼:“又是梯田人魔的作案现场,死者是年轻女性,尸体赤裸,摆放在小树林里面的一张长椅上。赵珂说死者远远望过去好像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走近后才发现,她的整个躯干都是被折断的,用正常人坐姿完全相反的一面诠释着‘坐’这么个动作。” 邵波意识到自己有点冒失,便叹了口气:“如果我们早一天在货舱里将他抓捕的话,就可以多挽救一条人命。”说到这里,他还瞪了我一眼。我只能低头,避开他的犀利眼神。 “发生在邮轮楼梯上的那起命案,邱凌昨晚就否认过。”我忍不住说道。 “说得好像自己就很客观似的。”坐在角落双手抓着手机,紧盯着屏幕的古大力小声嘀咕道。 那边的古大力被邵波的喊话声惊到,将耳机扯下来,一脸无辜地说道:“邵波哥,怎么了?” 古大力指着手机:“我在看日剧,里面自圆其说的推理论调,实际上扯淡得很,所以我自言自语吐槽一句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