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1 / 1)

刺眼的光束袭来,伴随着汽笛轰鸣…… 乐瑾瑜消失后,我又多了一个会重复且同样奇怪的梦。梦里,依旧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是冲着我微笑的瑾瑜。她眉目间有一丝丝怯意,对自己的主动并没有太多的自信。但是,她苦心经营着自认为最美丽的绽放,只为呈现给我一个人欣赏。 我匆忙地惊醒,满世界都是乐瑾瑜破碎后的肉末与骨渣,在空气中飘着,不会落下。 但我始终在辜负。 邱凌却顿住了,我的这句话让他那亢奋的状态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沉默了,似乎在咀嚼什么。最终,他的叹息声在夜色中响起:“嗯……”悠远而又漫长。 我没有反驳他,因为不管我选择如何自圆其说,但摆出的事实如此——我想要知悉尚活着的乐瑾瑜的事多过文戈。 邱凌再次顿了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却怎么会感觉难受呢?” “好吧!那让我领着你去看看乐瑾瑜的世界吧。”邱凌说道。 “我逐渐清醒后,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一张手术台上。周围漆黑一片,感官唯一能够收获到的,只有一股子老旧家具受潮发霉的味道。我尝试着喊了一声‘乐瑾瑜医生’,半晌后,我本以为没有回应,却被对方的一声‘我在’所否定。接着,她划亮了一根火柴,并将她身旁的蜡烛点亮。借着光,我努力环视四周,发现我应该是在一个老旧房子的地下室里,因为四周没有窗户,角落里有一架往上的木梯。乐瑾瑜坐在一把与周遭环境并不搭调的高高的金属转椅上,穿着白色大褂。她头发散落着,微微卷。由于背光的缘故,我无法看清她的脸与她脸上的表情。但她下垂着的手里,有个闪着寒光的物件。” “是的。”邱凌点头,“乐瑾瑜并没有动弹,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手里的刀刃。要知道,我并不惧怕死亡,也早早知道自己最终会狼狈地死去。我理应受尽惩戒,尝遍折磨。但在那一刻,我还是有点慌张,甚至心跳加速。” 他的语调让我第一次觉得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从他选择走向异类那天开始,他作为国土局普通职工的那一面,似乎就已经消亡。但无论他如何决绝,也一定有过属于他的快乐与悲伤。想到这里,我开始为自己的宽容感到羞愧。邱凌可以说是一个没有了人性的恶魔,但我却想当然地在给他涂抹一幅有着人性的画像。 “嗯!她就是那样傻傻坐着,却又散发着随时都会燃烧起来的能量。我被捆绑着,无法做些什么。于是,我借着那微微的烛光,望向了她的身后。整个房间里,也只有她身后摆放着一件家具。那是一个与周遭一切并不搭调的书架,书架上空空的,只有第二排摆着几个玻璃瓶。嗯,是生物实验室里用来浸泡动物器官的那种玻璃瓶。并且,那几个玻璃瓶里,透明的液体倒映着光。液体中,似乎有几块固体,在倔强地漂浮着。”邱凌继续着,“距离太远了,我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面前的乐瑾瑜依旧一动不动,她任由时间流逝,如同没有了灵魂的躯壳。最终,被她点亮的蜡烛灭了。” “继续吧。”我冲他说道,心却因为他的话语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没。 “那年我被派去接新生,但我并不记得每一个我接回来的新同学的模样。”我照实说着。 “但我并不知道她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对我有了好感。”我摇着头说道。没有人能够走入她的世界。于是,她想着换个环境吧,调个工作,换个城市。结果,本不该出现的你,又一次闯入了她的世界。唉!她在说这些时,便开始了抽泣,她说你是她的劫数,她在劫难逃。她曾经一度激动,以为再次单身的你,会是老师所说的苦难后的欣喜。但最终,你对她做的,都是些什么,我并没机会细致知晓。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将之拒绝得太过决绝。”邱凌顿了顿,“沈非,是这样吗?”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实际上我与乐瑾瑜的这一切,也没有其他人知道,始终深埋在我心底。让人觉得无比荒唐的是,最终,像个好友一样和我谈论她的人,竟然会是邱凌这个无法救赎的混蛋。 “邱凌,然后呢?”我问道。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很久,仿佛在回味那一幕。最终,他掏出了香烟点上,好像要用香烟来缓解情绪。他深吸,吐出,再次深吸,再次吐出。 “乐瑾瑜一夜白头,记忆全无。她的目光变得呆滞,动作变得迟缓。我要求她将手术台上的我解开,她如同木偶一般照做了。然后,我爬上那个木梯,掀开了上方的木板。嗯!沈非,你应该能够猜到,她把我带回了她的老家,进到了多年前她躲避伤害并失去所有的地下室。” 邱凌耸了耸肩:“没啥了,说完了。”他并不希望我看到他有着太多感性的一面。 向日葵 向日葵的最初产地是南美洲,由西班牙人于1510年带到欧洲,进而逐渐扩散到全球各地。它的花季主要集中在夏、秋。花期为两周左右。在这两周里,它绽放得很彻底。那向上扬起微笑着的俏丽脸庞,始终如一地面对着太阳。但太阳固执己见,千万年重复不变的晨起与昼落,向日葵的所有举动,太阳都尽收眼底。但没有人知道,太阳是否会有心思留意。 是的,她的花期只有两周。她的美丽,也只想给一个人看。但她未曾料到的是,她的等待,一直延续到她生命的终点。 他在我的世界里,本就是个谜。 邱凌笑了:“嘿嘿!沈非,我只答应回答你一个问题,你有点得寸进尺了。看来,你的自以为是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只是这一年多时间里,你学会了收敛。” “我想要你陪我去看个奇妙屋,你愿意吗?”邱凌问道。 我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实际上日本人有时候做事,也并不是一定希望要得到回报。或许,他们只是觉得这些年轻学者值得拥有这些。” “我今天早上就是和他一起吃的早餐。”我应着,“你也知道的。”“嗯!属于岩田介居的这个灯塔距离海滩很近,灯塔下面本来有礁石。所以,灯塔一旁建有一个小小的房子。以前这小房子是用来做气候勘察的,后来用不上了,当地人就联系上了岩田,岩田支付了极少的钱,拥有了那小小的房间。过去的年月里,岩田很少过来。但是从去年开始,他差不多每两三个月都要来一次,甚至在几个月前,还找了工人将那小房子装修与加固了一次。” 邱凌:“沈非,看来,你还没明白重点在哪儿。” 邱凌:“岩田和乐瑾瑜是从去年开始在一起的。也就是说,在他俩好了以后,岩田便开始时不时一个人来往于晨曦岛。并且,有件小小的事你应该也洞悉到了,每一次他都会有托运的大件行李——说是为他那退休后爱上种植的父亲运回的内陆的肥沃土壤。” 邱凌闷哼着:“沈非,我做过什么样的恶,没必要对你一一交代。或者有些不是我做的,但自以为是的你强加在我头上,我也不会费事解释。因为、因为我压根就不在乎这些。” 这时,邱凌却将手伸进黑色外套后面的腰部位置摸索了几下,紧接着从那里面掏出一把并不很大的银色物件来。他单手将之拿着垂下,自言自语般说了句:“塞在后面也挺不舒服的。”说完这话,他将这物件用两只手托起,对准了我。 “沈非,我现在觉得,你的注意力不够集中。所以我必须让你明白,你的插嘴与不配合,换来的可能是我不开心后将你射杀。”邱凌的语调平淡。。 “你为什么对他这么感兴趣?”我没动弹,“况且,我对他没有一丝想要进一步了解的念头。” “脑子?”我重复了这两个字。 我不想接着追问下去,脑海中浮现出乐瑾瑜那双不时放出怪异眼神的眸子。 我并没有因为邱凌说出的这些话语而感觉震惊,实际上,他出现在我生活中的同时,也是许多骇人听闻事件到来的时刻。值得庆幸的是,我已经不会因此而激动。我学会了冷静面对。 很快,我们从另一边走下了观景崖。沙滩安详,海水的来回奔跑如同安抚着这个世界,轻柔写意。 “有过。”邱凌很反常地没有拒绝,在我身后小声说道。 “一岁四个月了。”邱凌在我身后,所以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无法判断他是否有沮丧与失落。接着,他喃喃自语般补了一句:“她是我一切计划中最大的败笔。” “沈非,我所说的败笔并不是这一点,而是……”他的语气生硬起来,“我当时第一个要杀的人,应该是她。那样,我才会了无牵挂,一丝丝、一毫毫都不会有。” 这时,我率先踏上了通往灯塔的那一排搭建在浅海上的木板小道,不远处,灯塔在浅海的海面闪烁着,灯塔下确实有一个小小的平房,房间里没有光亮。 我点头:“晨曦岛的夜晚很美,岩田对瑾瑜挺痴迷的。那么,这么个夜晚,他自然会希望与妻子将时间放在海边的漫步上。” 我站住了,意识到多年前的那个深夜,他如幽灵般悄悄跟在我们身后。我不敢想象那个夜晚他的所思所想。 我们的对话至此结束。 邱凌另一只手伸进了裤兜,摸出两片银色的钥匙朝我递过来:“开门。”他的语气像是命令。 我照做着,跨步入内。邱凌在我身后将门快速带拢,木门合拢的瞬间,我突然害怕起来,周遭的环境正是如邱凌一般的连环杀人犯最喜欢的场所,封闭,狭窄,还有一丝丝潮湿的气味,夹杂着属于海洋的微腥。 但黑暗中的邱凌并没有在意我的举动。他又叼上一根烟,并按亮了打火机。那微弱的火光下,我看清楚他的脸,和以往似乎并无区别。那双闪烁着精光的眼睛依旧,只是此时正向上翻着,一边点着烟,一边借着火光向四周张望。 房间中间的灯亮了,邱凌扭头,望向房间。在对邱凌会否伤害我这个问题上,少了担忧的我,也和他一样,往房间深处望去。 正对着门的另外一堵墙壁前,有一个很高的木架。木架一共有5层,只有第二层和第三层上,各放着两个玻璃罐,是生物实验室里浸泡动物器官的器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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