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还有…… 小诗的落款就是一个“鱼”字,时间是2005年7月30日。 鱼…… 这个叫鱼的人,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只有我和文戈知晓的秘密?木盒里面的东西,是不是被他全部换走了?抑或,文戈最初就只是放下了这封她压根就没拆开过的信和那些奇怪的灰白色粉末? “有什么问题吗?”我不想和他废话,思绪还是比较凌乱,需要安安静静地睡下,将之捋一捋。但紧接着我发现古大力似乎并不是注视着我,他目光的焦点甚至绕开我,继续锁定在我身后的那扇合拢了的木门上。 古大力没有回话,继续保持着他歪头坐着的姿势,用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观察着我身后并没有动静的那扇门。 我在他耳边沉声吼道:“嘿!” 我冲他微微笑笑,也不想在这大半夜和他聊上几句什么,便转身朝卫生间走去,准备洗漱休息。 洗漱完走出卫生间的我,猛然发现古大力正坐在我的床头。他一只手搭在敞开的木盒上,另一只手的食指上沾了点遗留在木盒里的灰白色粉末,并一本正经地观察着。 第五章 骨灰嗜异者 13 所以在我看来,古大力用狐疑的目光研究手指上蘸着的灰白色粉末的行为,并不属于异常。一个如他般智商高于普通人的家伙,具备了高于常人的好奇心,并不让人意外。只是……只是他在尝了尝这粉末后不假思索吐出的答案,却让我有点毛骨悚然,因为这一答案代表了两层意思。 第二点就是作用到我与文戈过去故事中,这突然出现的骨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这是谁的骨灰?是不是文戈亲手放进去的,抑或莫须有的第三个人将木盒替换后放进去的?不管是谁放进去的,他们放入这骨灰,究竟想要诠释什么呢? “沈医生,大半夜你从哪里带回来这么个骨灰盒啊?”古大力眨着眼睛问道。 古大力点点头:“人类的尸体被送进火葬场的火炉后,有机物会被全部焚烧。剩下的无机物,也就是骨骼,最终成了骨灰。骨骼的主要成分是骨胶和磷酸盐,所以焚烧后的骨灰有一股子臭鸡蛋的味道,是骨胶融化的缘故。而骨灰的主要成分是磷与钙,以及碳,所以骨灰的口感会像细沙。嗯!吃多了还会引起便秘,因为磷酸钙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吸收的缘故。”古大力说到这里,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拿起一板奶片,并从中抠出一块递给我:“要不要来一块,补充点蛋白质。” 古大力白了我一眼:“我又不是警犬,再说总不可能你一个心理医生啥事都指望我这么个精神病病患吧?”说完这话,他指了指木盒里面的信函,“介意我看吗?” 我哭笑不得,上前将信拆开递给他,并问了句:“没事吧?” “嗯!觉得怎么样?”对于古大力的分析能力,我已经越发信任,尽管他的各种想法悖于常理,太过极致化。 我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有什么发现,对于留下这封信的人。”“啊?”古大力放下信想了想,“这木盒外面有点湿,里面倒挺干的。沈医生,之前这木盒里面的骨灰应该不少吧?最起码半盒才对。”我点了点头:“如果你的判断是正确的,那木盒里面的骨灰应该是一个人的分量。” 他说得这么一本正经,但话语间的逻辑开始有些混乱起来。我只能冲他再次笑笑:“嗯!明白的,你是个神探,但绝不是警犬。” 谁知道古大力大步一迈,很轻松就跨过去了,并动作麻利地钻进了被子,从枕头下拿出手机来:“沈医生,给我拍个照呗,我发微博。”我冲他笑了笑,没搭理他,将信纸折好放进信封,又放进木盒,并顺手关了我这边的床头灯。快1点了,虽然我没有其他心理医生的某些毛病——喜欢给自己制定严谨的作息时间。但太晚睡是会影响第二天的正常工作生活,影响第二天正常的 古大力见我没搭理他,似乎有点遗憾,他自顾自地说了句:“手短了,脸又大了点,确实不太方便自拍来着。” 于是,我开始数羊…… 犯罪心理学研究,是自意大利医生凯萨·龙勃罗梭(cesare lobro)有点偏激的天生犯罪人理论开始起步的。之后的美国心理学家谢尔顿教授(whsheldon)又结合胚胎学知识,将观相术上升到一定台阶提出了体型学。谢尔顿教授将人的体型分为三个类型,分别是:内胚层型;外胚层型;中胚层型。 所以说自结识古大力开始,我就对他有了很浓厚的兴趣,其原因基于他——古大力,是对于谢尔顿先生以及那群上世纪的观相理论学者面前挥舞的一个硕大的巴掌。一个内胚层体型的家伙,具备着外胚层型人发达的脑部,还能具备一个胖子应该有的想睡就睡的天赋,确实挺不容易的。 我将木盒里面的那封信再次打开看了看,继而放好。我们来苏门大学的目的是为了调查邱凌的过去,但这一刻我突然改变了计划,我想要先查查这个署名为“鱼”的家伙。因为我隐隐地觉得,这个“鱼”,似乎与我有着某些关系,甚至他能对我内心深处某段被隐藏与忽略的冰山底端的记忆,进行强有力的冲击。这一冲击所带来的不适感,又与在海滩那晚恶魔一面的邱凌注视着我那一刻的感觉非常相似。 电话通了,是一个听起来有点熟的女人声音:“你好,哪位?” 对方没等我说完便开口了,语速还很快:“说过,说过,不过我这一会有课。你知不知道图书馆怎么走?你去图书馆等我,我下课后过去图书馆找你吧!” 我挂了电话,可手机还没放下便再次响了,是这位乐老师又打了过来。 我微微一笑,教授的普通话还算标准,但毕竟年纪不小了,尤其对着手机时候,总是有点含糊。看来,他给这位乐老师介绍时把我的姓给说混乱了。 对方的声音明显欢快了,语调甚至提高了:“你……你是沈非?”我愣了一下,紧接着也终于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乐瑾瑜?” 我应了,挂线。记忆中乐瑾瑜的模样有点模糊,应该是一位比我低了一届的学妹,而且是医学院那边的。当年我与文戈身后总有一些学弟学妹簇拥着,让我与她时不时有着天造地设一对的错觉。 “有点意思。”古大力小声嘀咕道。 我耸了耸肩:“古神探请继续。” 我看着面前紧皱着眉头的他:“为什么就不能是这位乐老师今天的课比较早,出门有点仓促,所以想要回去化个妆,再换条好看的裙子呢?”古大力挠了挠后脑勺:“换条好看的裙子干吗?” 我觉得我还是少和他以正常方式聊天为好。 出神的思想伴随着大门打开而回到现实,我与古大力跟随着身旁的学生朝里面走去。这么早就来图书馆的,一般都是大三的学生,他们的课比较少。到大四后又要为实习开始忙碌,静不下心来泡图书馆的。 一切,还和10年前差不多,不同的只是当年明亮的油漆,现在已经暗淡了。书架上大师的那些书,毛边仿佛就是它们的年轮,用来记载年岁。最前排的书架上,若干封面鲜艳的新书,摆得整整齐齐。这些与学术著作混迹在一起的伪心理学书籍,曾经让我很反感与厌恶。但文戈说的没错,它们存在就有它们存在的必然性,就有它们的受众。无论内容如何,对于心理学的全民普及,这类并不枯燥的商业书籍,也算是功不可没。 紧接着,我的手机响了,一看屏幕,居然是古 我走到古大力身边,只见他表情有点严肃,并抬手指向他身旁书架的尽头:“沈医生,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的,我们都想起了海阳市图书馆里棒球帽先生——邱凌独自守着的那个角落。 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看到…… 古大力在我身旁叹了口气:“沈医生,我怎么感觉棒球帽先生曾经在这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呢。” 我将手放到膝盖上,闭上了眼睛。我的毛孔因为凉风与冷气而开始收缩,手臂上甚至有了细粒的鸡皮疙瘩。邱凌那双没戴眼镜冷冷望着我的眼睛,再次在我脑海中真实地浮现上来。 不是因为书架上的书,而是书架上和我视线平行的位置正好有两排书宽的缝隙,透过这条缝隙,我看到另一边给学生们阅读用的一张长条桌子。 这是我与文戈每一次到图书馆来都会坐的位置。并且,让我觉得可怕的一点是,我现在视线正对着的,正是当年文戈喜欢坐的座位。 我再一次惶恐了,这种感觉昨晚有过,之前与邱凌在海滩时也有过。我暗暗地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又深吸了一口气。我再次挺直腰杆,在这个并不舒服的窄沙发上坐稳。我在进行着一种大胆的尝试,尝试着若干年前,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会是邱凌。 当年的邱凌是一个没有太多存在感的人,这是我渐渐得出的结论。他在翻阅手里的书,如同海绵般吸收着书里面关于心理学方面的知识。字里行间那些枯燥的词汇,让他会不时走神,但凉风又总是能够让他的注意力收拢。或许,他觉得眼睛有点发涩了,他觉得孤独了。于是,他抬起头,透过那条缝隙,睹见了如同女神般端坐着的文戈。 我的心在持续着被揪紧……我阴着的眼睛,似乎还是能够看到穿着红色格子衬衣的文戈,尽管她低着头。 邱凌的心开始往下沉,酸酸的感觉,呼吸变得微微抖动,好像一条离开了水的鱼。他的心开始疼痛,那么切肤,又那么刻骨。如同有一柄锋利的刀,正在将他的胸腔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