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直接上色，调出相同的颜色，类似的构图，但笔触更换，改用扇形笔。 那是第一次画熊猫，她才比桌子高一点点，墨汁蘸得过多化开，熊猫脸变成了墨团，她却觉得好玩极了，还在熊猫旁画竹子。 叶果直到十岁才意识到自己的天赋，因为小朋友一个个都放弃，她却都做到了。后来学素描如此，水彩如此，油画也是如此。 这一副画叶果画得很慢，以至于更像以前的习作，精巧，流畅的，偶尔有调皮的小心思。她想照着白小姐的感觉画，带进闲适的从容感，却又在笔触中看到自己。 叶果想问宗跃要白小姐的照片，信息还没发出又删除，她觉得自己画不了别人，只能把自己藏在复杂的装饰手法之下。 第二天宗跃一早还是来了，买了稀饭、馒头和小菜放在桌上，在露台上边看画边打电话，看到叶果就挂了电话，到餐桌前坐下。 叶果喝了稀饭，也拿了一只馒头，小笼包大小，手感松软，肉芯是甜的。 “我们的老 k 白案红案都拿得出手，他是你见过的厨师，白小姐喜欢馒头。” 这难倒了叶果，她说：“您定？” 叶果算过账，颜料和工具的花费，她还想把画架的钱还给宗跃，但她这种新人的作品五五分成后，刚够颜料钱和工时费。 “你在画室这样定价？” “你一个月能画多少？” 宗跃的眼神变得深沉，更像生意人了。 那副画的功能是装饰画，但它有内在情感支撑，在叶果是心中更接近艺术品的画。只是宗跃的表情令她意识到养成了坏习惯。以前上课时，老师就让学生“不要急”，但她现在为了生计太急。 叶果意识到宗跃做了后续安排，像他的风格，走一步看三步。 宗跃离开后，叶果按照他的建议暂时不画，只是观察，她还买了卡纸回来做草稿。 足够的时间和思考，是诚意的基础。 她试着重现那天的画法，在丙烯中中减少水分，在卡纸上反复试验，直到掌握更强的控制感，才重新面对那两幅画。 她决定中和它们，第一幅的狂放中，加入减少水分的丙烯，混入更清晰的线条，令它具备静态的力量。第二幅略显狷介的表现中，将更洒脱的笔触放进去，令画中多出雾蒙蒙的动态。 露台的玫瑰逐渐凋谢，叶果一支一支抽走它们，感觉玫瑰不是凋零，而是被献祭给了画，和她的时间一样。 叶果不再画，也没给宗跃发信息，而是回家休息。 客定画的数量早已下降，画室老板接受了，还开玩笑说：“叶老师，出名了也别辞职啊。” 玫瑰花已经完全凋谢，露台上的报纸也不需要了，她用报纸卷起来干枯玫瑰丢掉，把空桶晾干后叠在一起，在露台一角叠得老高。 他们没选外面的店，叶妈自己包了小猪、小兔子和小熊猫的花馍，这是叶果奶奶教的，她是山东人，来看叶果会带这种花馍，装在一个大布包里。叶妈每天给小时候的叶果蒸一个吃，她最爱吃红枣做的兔子眼睛。 画廊胡经理非常惊喜，说今年有一个河南新乡的花馍新闻上了热搜，这是不多见的非遗艺术品。 叶果还单独为宗跃准备了一盒，放在冰箱的冷冻层里。 她把它们并排放，拍照发给宗跃。它们已不是实景，而是东方式的意象。一幅狂中带着柔美，一幅清秀中带着活力。同一个景色，不同的笔触，但看得是出同一个作者。 “好的！”叶果当然愿意。 “冰箱里有我妈妈做了点心，您想尝尝看吗？”叶果骄傲地说。 算好时间，她将小猪、兔子和熊猫放进锅子。刚蒸熟，宗跃就提着箱子进来，穿一件单薄的夹克，面容疲惫，看到叶果眼神又亮了。他说先去洗个澡，十分钟。 宗跃拿着小猪馍，开玩笑说怕它害怕，从猪屁股吃起 他们边吃夜宵，边聊宗跃去的柏林艺术展。他见了老朋友，大家盛情招待，他还是想念国内的食物。 吃饱后，他们到露台上看画。宗跃拍了许多画的细节，说：“我把你拍的发给 rebea，我们决定对外报价单幅 4 万人民币，一组 8 万人民币，你觉得怎么样？” “是不是太高？” 宗跃开始解释运作方法，从定价系数到客户群，等到都说清楚，又是凌晨。叶果不留宿，他就叫车送叶果回家，一直聊着送到她楼下。 一周后她收到了四万元，再过了一周，她收到微博上 zoo art gallery 的，内容关于艺术家、作品和收藏人的介绍。 另一幅挂在白庭玄关的墙上，叶果看清楚了白小姐的正脸，和陈洁老师不像。陈洁老师的样貌有些骄傲，白小姐十分温柔大气，像是白色月季或者山茶花。她的身边人是主厨 k，两个人站在画的两侧，平和地望着镜头之外。 如果白小姐一个人站在画旁，对照宗跃相同的姿势，就能让人脑补出一个故事。现在多了个厨师，则能脑补出另一个故事。 郁荆生没有发来信息。 “我们的合约需要重新签，电子件先发到你邮箱了。” “还有两幅预定。”宗跃说。 客厅和餐厅都亮着，厨房里有人影。听到开门声，宗跃走出来，还是系着围裙，换了条黄色条纹的。 叶果闻到了菊花的味道——胎菊豆腐汤。 这顿晚餐过分丰盛，白斩鸡和呛蟹不用说，胎菊豆腐汤更是比叶妈做华丽。k 放入了瑶柱，叶妈放的是肉糜。树叶馒头叶果吃了两个，淡淡的植物香气，非常适口。 “后续会根据订单量，看是否调整价格，短期内不会变化。” “一位是白小姐的朋友，白家作为藏家在圈里小有名气，白小姐为你做背书，就有人会跟进，画是艺术品也是金融产品，大家喜欢买长期看涨的东西，和黄金一样。” “另一位客人呢？” 吃完丰盛的晚餐，叶果帮忙把餐具放进洗碗柜，餐桌空出来，宗跃拿出一式两份的合约，甲方已经盖章完毕，签字还是他锐利的字。 “谢谢你！宗老板。”她说。 “不太好吧。”叶果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