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叶和小伟说要去。叶果打算回去休息，宗跃就让老叶帮拦了辆车，让她到家发个消息。 验收完成，她才感觉到彻底放松，紧绷感消除，疲惫便几倍地压下来。她冲淋掉汗水和颜料的味道，包着头巾坐在马桶上，觉得上厕所还是痛，觉得自己这次闹出工伤，忍不住想自己能拿到多少钱，宗跃又觉得值多少钱。 她拿过手机看现场的视频，觉得这才是最大的收获，又一件她的作品。 叶果简直要从马桶上跳起来，数了一遍，六位数，付款方是一家餐饮公司。 叶果：那么多，是不是弄错了？ 叶果不知道该说什么，宗跃又发了一条：早点休息，周五见！ 梦里她回到了那个空旷的房间，墙上的海浪溢出墙面，从墙壁上流淌下来，淹没了她的脚背，小腿，最后是腰部……中轴上的月球像是一扇圆形的门，她忍不住向那里走去。 叶果又在被子里滚了几圈，最后忍着疲惫爬起来，面对卫生间的镜子，发现黑眼圈变重，眼下拖出两个眼袋。手也抬不起来，她只能用两只手轮流拿牙刷刷牙，费劲地擦了脸，最后坐在马桶上刷手机，刷到爸妈群里的二万。它有了新玩具，一根挂着条玩具小鱼的钓鱼竿，鱼还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大概被它抠了。 吐槽归吐槽，叶果看到二万的眼神里有了光。它感受到了爸妈的喜欢，爸妈也把它当成孩子宠爱。她动了把它留下的心思，如果陈老板来要，就找个理由拒绝，比如它拿来抵债了。 叶果：请你们吃饭啊，姐发工资了，有钱了！什么地方都可以。 叶妈：发光大拇指gif 她知道，哪怕说“什么地方都可以”，其实也就是菜场旁的炒菜馆子。叶家爸妈一直节俭一直很知足，他们是世俗中的平凡夫妻，享受着普通人的幸福。 客定肖像画被拿走了，随意涂抹的无意识绘画放在角落里，宗跃不知道被谁挂在了墙上。 她取下肖像画，调了颜色，将背景色彩压得更沉，光影对比更明显，又将他的瞳孔描得更深邃一些…… 那天老板来得挺早，来了先找叶果谈事，又是一张新的客定肖像，全家福。叶果的墙绘工作结束了，这种全家福没什么压力，就想和老板聊录播课的事，结果老板先提了让她全职的想法。 叶果有点犹豫，又想起了以前办班不愉快的经历。 五险一金打动了叶果，觉得爸妈那里说得过去，但还是装着慎重地说考虑下。 回家的地铁上，她想到酒吧家具和植物的荧光彩绘，便发信息给老叶，问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开工。 叶果笑，回：等您消息！ 叶果模拟想了下效果，确实也不难，但还是写道：随机画就行，小面积胡乱点都很好看。不放心还是叫我过来。 到了炒菜馆子，叶家爸妈已经占了一张四人桌。 不管是不是违章，这店生意是真好，本帮菜，广帮菜，川菜……什么都做。 当天，叶爸点了一小瓶红星二锅头，避开叶妈的白眼，对叶果说：“果果，爸爸今天高兴，喝你一瓶酒啊。” “妈，这个还给你，我挣钱了。” 叶果除了毕业创业亏了十万没和家里说，其他基本不瞒。这次虽然宗跃出手过分大了，但说出来能让爸妈放心，让他们能继续支持她。 叶果想笑，又有点难过。这是爸妈几年才能存下的钱。 叶爸拿过手机认真看了一遍，又回放了一遍，赞叹道：“我女儿厉害啊！有本事！” 叶果刚想说“酒吧”，又咽回去。在爸妈眼里，这种地方可能不太正经。 这时菜陆续上了，椒盐排条，青椒炒猪肝，蒜泥空心菜和一个本帮酸辣汤，个个都是油大味浓涨肚子，结账时老板还给打 88 折，一顿饭一百四十八块。 “你这种活儿做一单是一单，又不是经常有。”她还是担忧。画室签劳动合同了，交金的。” 就这样到了下一个周五，晚上酒吧试营业。 她下楼找了个花店，打算包一束花，不要店里速配的范本，而是从水桶里挑了线条优美的长枝，自己配纸和丝带。 叶果想到黎虹应该会去，就拍了一束花的包扎照片，开着星点白花的雪柳和橘色澳梅，裸色日本纸用拉菲草扎起来。 叶果回：我马上到。 到下沉广场才七点半，酒吧门向内打开，门口签到台后有两位穿小礼服的女孩，不像酒吧开业，反倒像个小型酒会。 两个女孩露出夸张可爱的表情，惊呼道：“我们不知道是小姐姐啊。” 叶果踩到了一个网状的平台，接着是柔软的沙面，和她建议的一模一样，装了个防溅猫砂垫 。 叶果望着眼前的画面，想到曾经看过的一段文字：乱花迷眼，水银泻地。 叶果被眼前的画面触动，一时不知说什么，低头看沙子，里面混着发光的物质，有球体和微小的亮片。她捡起圆球，发现是小时候玩的夜光弹力球。 “这好主意我根本想不到，太妙了。”小球确实让叶果联想到童年，“球还有吗？等下送我两个玩。” 到场了大概 30 多人，卡座几乎都满，像都是老板的熟人，在拍照、拍视频，还有人在手上和脸上画上了荧光颜料，变成时髦派对。 “是宗老板要求定制的，可以换颜色，客人用来拍照补光发朋友圈。”老叶说。 这时吧台边有人向他们招手，月球灯前一个剪影，是一位穿着隆重衣服的女士，肩很宽，腰部急速收窄，只能看到半身，像水兵月动画里的美艳反派，巨星演唱会的派头。叶果也看到了台边另一位女士，是熟悉的身影，老师黎虹。 叶果走近，看清那位剪影里的女士，面颊宽阔，妆面很浓，梳着高马尾戴着夸张的环形耳环。亚洲女性很少能把垫肩上装穿得那么好，她还在一边脸上绘出蓝色荧光面纹，今日是她的主场。 叶果把花束交给垫肩女士，忽然觉得花过于轻盈，和主人的隆重并不匹配，她该带些更夸张的花来，比如红色朱顶红，或者大朵的豹纹百合。 “不要吓到我的学生。”黎虹说。 “我说你是不是先自我介绍一下。”黎虹说。 叶果想起给自己汇钱的公司名字，法人就是“简薇”这个名字，还有个人介绍，之前是歌手，现在是演艺经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