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之前的猜测差不多,十岁男孩的骨架太大了,他肯定出不去。但小月亮还小,这个小洞的宽度足够她出去了。 他手脚并用地从顶上下来,迫不及待地蹲在小月亮面前,催促道:“你快去试试。” 宋南星不解,看看顶部的小洞,又看看小月亮,他特意量过了:“那个小洞足够你爬出去了。你是不是害怕一个人出去?” 他放软了语气哄劝道:“外面是一片树林,是会有些危险。不过我会给你带够食物,白天你就朝着太阳的方向走,晚上就找一棵大树爬上去休息。还记得我们来的那条高速公路吗?路上会有车辆经过,你走出森林找到公路就可以拦车,让车上的人带你去警察局……” 小月亮安静地看着他,被泪水盈满的眼睛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的模样。 小姑娘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一具狰狞的人形,没有五官的头部上只剩下一张布满利齿的竖立大嘴,随着大嘴张合,一簇黑色触须在口腔中吞吐伸缩着,末端滴落透明的涎液。 原本应该是五指的地方分成了五条细长触须,被目光注视之后,黑色细长的触须蠕动伸缩着,发出让人无法忍受的粘腻声响…… 他想解释什么,却无从解释。 宋南星想到了甬道入口的墙壁上歪歪扭扭的刻字,想到了最开始那个将头都埋进蛋糕里大快朵颐的男孩,想到了那个头颅被摘下来,嘴里还死死咬着一根骨头的女孩…… 身后却没有应答声。 “小月亮?” 宋南星呆呆地站在原地,过了许久,他才迟缓地从狭窄的甬道里往外爬,想着也许小月亮是太害怕了跑出去了。 他脑子里转着各种各样的念头,身体却十分灵活轻松地穿过了狭窄难行的甬道。 是阮梅。 宋南星对上那双无神的眼睛,大脑犹如被利器凿开,有无数虫子顺着裂缝钻进来,敲骨吸髓。 宋南星再次抬起头时,面前没有阮梅,也没有怪物。 一双冰凉的手从后方环抱住他的腰部:“现在想起来了吗?” 宋南星不答。 他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恶意,强迫宋南星去看他不愿意记起的一幕。 “欢迎回来,宋南星。” 那痛楚太过剧烈,像是灵魂被硬生生撕裂,竟然盖过了额头的抽痛。 他强忍着饥饿在满地残羹中翻找,试图寻找可以入口的食物,却连一粒干净的米粒都找不到,最终只能忍着恶心将不知道属于谁的碎肉吞下; 忽而他又像壁虎一样倒吊在巨大的黑山羊石雕像上,那些黑色的触须从他的身体各处钻出来,垂落在半空中扭动着,暗红腥臭的血液从触须末端滴落,敲打在泥土地里,发出细微却又刺耳的声响…… 那触须像蛇类一样竖立在宋南星面前,没有温度的表皮上沾着宋南星脸上的血迹,它晃动着发出冷漠的质问:“不觉得熟悉吗?” 那女童背对着宋南星,失去生命体征的苍白四肢胡乱扭曲着,长长的黑色头发因为长期没有梳洗,如同干枯的稻草一般随意铺散在地上,被泥水与血水浸透。 脆弱瘦小的孩童尸体在被触须卷起时,终于露出杂乱黑发下被遮挡的面容。 “小月亮!” 然而当他刚刚触及到那小小的身体时,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粉尘一般迅速风化、消失。 对方似乎很满意他狼狈的 他走到宋南星面前,朝宋南星伸出手居高临下地表示欢迎:“欢迎回来,宋南星。”他嘴唇开合,黑色的触须在口腔中吞吐,愉悦地说:“我已经承受了这么多年,现在该轮到你了。” “对不起……” 支零破碎的字句从拥堵的喉管挤出来,也不知道是在同谁道歉。那些从宋南星身体中钻出来的黑色触须茫然又无助地垂落在地面,随着他的身体一起颤动,像是也在一同哀泣。 浓雾笼罩的黑色建筑中,粘稠的红色液体从地面流淌而过,最终缓慢钻入一颗新鲜采摘的头骨之中,将森白骨色镀上一层血色的阴翳,有两点摇晃的荧光自空洞洞的眼眶中亮起: 一双带着白色橡胶手套的手臂将头骨托起来,小心翼翼地安在一具精挑细选的男性身体上。当血红色的头骨接触到新鲜的躯体之后,内部凝聚的浓稠红色缓慢地流动起来,将头骨与身躯严丝合缝地联系在一起。 眼球窥视到的画面之中,宋南星已经完全被黑色触须裹缠住,只剩下一张脸露出在外面,被泪水充盈的眼中露出深切的愧疚与绝望。 他满意地摸了摸脸上新生的血肉,新长出来的皮肉还没腐烂,充满鲜活的生命力,他发出惬意的喟叹声,郑重地捧起一柄状似脊骨的巨大骨剑:“我将去取回我的力量,你可以联系中央城那边,新的时代将要降临了。” “快了。” 宋城所在的这一处黑色建筑距离废弃的森林公园并不远,这是他精挑细选的地点,从黑色建筑顶端可以望见祭祀地所在。 经过多年的筹谋策划,现在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也终于走到了最为关键的一步。 将祭祀地封锁隔绝的屏障已然敞开。 宋城摸了摸骨剑,回忆起第一次和祂交锋的经历。 宋南星尚且年幼,同时拥有孱弱的人类身躯与超越人类的灵知力,当莎妮耶的分身降临在宋南星身上时,必定会经历一段虚弱期,而他借助梅尔萨斯的力量,可以完全将之据为己有。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没有想到宋南星的意志力竟然强大到能够吞噬莎妮耶的分身,他再度回到祭祀地时,迎接他的不是刚刚降临的虚弱神灵,而是陷入疯狂的宋南星。 一种,可以称得上是神的东西。 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宋城的脸皮不自然地抽搐一下。浓稠的红色液体在体内翻滚灼烧,灰白骨剑有所感应,散发出朦朦胧胧的血红光芒,远远望去,犹如火焰灼烧一般。 宋南星被黑色触须完全包裹起来,一片漆黑中,他久违地感到归家的放松和疲倦,像漂泊的游子,终于找到了安全的港湾。 “星星!” “不可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