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行己叁年孝期期满之日，全千乘县的媒婆都来了，可能还有邻县的。冬雪没过脚踝，来者络绎不绝。这个方走，那个又来，庙里的香客恐也不及。 叶娘心生烦躁，索性关了门，任谁敲门都不应声，假装无人在家。 叶娘扒拉着盆里炭火，也不知是不是白日烦得，说话有点阴阳怪气：“缪公子青年才俊，真是炙手可热。全青州未嫁的女子，都托了人来说媒呢。” 什么乱说。这么多美人图，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吧。 “有什么好看的？”缪行己兴致缺缺。 罢了又打开一幅，也摇头，“这个也不行，太瘦。” “太白。” 缪行己越听越离谱，有痣又哪里碍她了，好笑问：“白也不行？你不也生得白吗？” “这倒是真的。”叁年，缪行己没见过她得病。 哪里是叶娘想接这么多，是别人硬要塞的好不好。 哒一下，缪行己一卷敲在叶娘头上，止住她的笑，认真念道：“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叶娘听明白了，缪行己已心有所属。 叶娘一边给王婶捣药搓蜜丸，一边烦躁地想。 嘚嘚嘚，传来几声规律的敲门声。 传说，千乘县有一半夫妻是张媒婆撮合成的，果真比别人要殷勤。 “哎哟，”张媒婆一把挽住叶娘胳膊，色舞眉飞，“老身是来找表姑娘的。” “有人想向表姑娘提亲呢。” “刘猎户家的叁儿子，”张媒婆连连拍着叶娘的手，喜得不得了，眼角有点落粉，“上次他爹中风，还是姑娘扎针治好的，姑娘记得不？姑娘人美心善，他老早就钟意姑娘了，但因为当时缪公子还在守孝，不方便提这事儿。现在好了，缪公子叁年孝期也过了。你们兄妹一娶一嫁，正是双喜临门呐。” 叶娘眼睛一转，便做出一副喜极而泣的样子，“那太好了。自我被休，就一直想再找一个。但是算命的说我命里带煞，克父克母克夫，还生不出孩子，没人敢要我，连父母都不认我了。他可是真心愿？若是心愿，明天送聘，也不要多，叁百两，后天成亲，宴个百八十桌。” “是的呀。你们不知道吗，那你可‘千万’别和刘家说。” “去吧去吧。”叶娘笑嘻嘻地说，依依不舍送别张媒婆。 怎么她每次说不好的事都会被他听到。 缪行己在屋里听到动静出来，听了全程叶娘的瞎扯胡说——她每次开始编瞎话的时候，眼睛会习惯性地向左边瞟一下，是一个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小动作。 缪行己眉头微凝，“刘家要是真拿得出叁百两，你真嫁给他？” 叶娘失笑，“叁百两，不是叁十两。”就算是叁十两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足够普通一家人富足过一年。 就算有，谁脑子有坑拿来娶一个嫁过人、不能生育的女人。 叶娘心停了一拍，怔怔问：“你有什么？” 叶娘隐隐有什么感觉，摇头不接，缪行己只能自己打开。 缪行己拈起平安扣，再次递到叶娘面前，“这是我父亲赠给我母亲的，又传到我手里，好多年了，应该值个几百两银子。” 叶娘控制不住发抖，“给我干什么？” 叶娘攒眉，“缪行己，你脑子坏掉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 坑蒙拐骗，她无一不做过，还给人当过几天小妾。而他，堂堂清明举人。 因为喜欢，所以卑微。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知道她的不易。他听到了，她在河边唱的歌——月儿弯弯照九州，几个飘零在外头。 叶娘有点眼睛发酸，垂下眸子，痴痴盯着缪行己掌心的玉。玉好看，手真好看。 “可我没有遇到她们，我只遇到了你。” 缪行己只恐错失，“叶娘，你现在还坚持此生不嫁吗？” 一开始想写祥云金锁的，情节都想好了：叶轻舟周岁金锁就到了叶轻舟手里，叶轻舟小时候不懂事，一口咬下去，想验个真假，结果空心的，咬瘪了，好大一个牙印，被叶娘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