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色香味，一样不占。 “缪公子，我来。”叶娘笑着，就推开了缪行己。 叶娘不着痕迹避开，只想他别在旁边碍事，便道：“子曰，君子远庖厨。公子读书人，快别在这里，当心熏得满身烟火气。” “公子学识真好呢。那‘皋陶曰杀人者三’，后一句是什么呀？” 待到晌午，缪行己虚心请问：“叶姑娘，你方才说的‘皋陶曰杀人者三’，不知出自哪里？” 说来也是。 这一翻，过去月余。 叶娘肤白而貌美，旁人见了不免好奇多问几句：“什么表妹？” 缪行己正忧愁如何应答，旁边的叶娘已经替他回答：“他三姨的小姑奶的大哥的儿子的外孙女。” 邻居王家婶子却是知道始末的，常私下打趣叶娘：“你们这还不算天定的缘分？他二十又一，还是个举人，可惜赶上父亲去世，一直未议亲。你也没没嫁，可不正好？” 叶娘换了只手抱香瓜，漫不经心道：“我不喜欢文弱书生。” 不是服丧的缪行己是谁。 缪行己听到没听到啊…… 缪行己正在开新买的笔，点了点旁边的位置，面上带着一贯的礼貌笑意，缓缓道：“多谢。放桌上吧。” 叶娘欣然应好，退了出去，到河边洗衣。 独特的吴音飘起，四五个魁梧的影子笼下。 “可让我们好找！”为首者没好气道。 抓人的吃痛，恼羞成怒，一巴掌就扇了过去，打得叶娘脑壳嗡嗡。 一声钟似的质问响起，一只手抓住叶娘胳膊，把她拉到身后。 在屋内听到动静出来的缪行己，瞟了一眼身后托着半边脸的叶娘，明知故问：“拿谁？” 缪行己草草过了一眼其上签字，微微一笑，问身后的叶娘：“你叫叶泛吗？” “你们听到了？她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是我表妹。” “你们才是，”缪行己反客为主，斥道，“瞧我表妹貌美，竟然私造文书，意图拐卖。我朝律法：略卖良家女子者，黥面，流三千里。我要带你们去见官。” “在下缪行己，表字恭侯。”缪行己施施然道。 所谓民不与官斗，他们面面相觑，冷哼了一声，讪讪离去。 她对上他的目光，却微微笑了一下。 他以为她是个娇气爱哭的性子，实则好像不然，甚至还能调侃他：“公子什么时候学会耍无赖了？” 叶娘不置可否，继续坐到河边，捶打起衣服，哼起了未完的歌：“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个飘零在外头。” 据缪行己调查，整个江南府道近年风调雨顺，并无水患。 “他们要抓的，”缪行己问，“是你吗？” “他也信你？”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否则她怎么活下去呢。 缪行己心中浮起一股复杂的感情，觉得有趣，又有丝丝悲伤，“叶缜，叶泛，想来都不是你的真名吧。” “那你真名叫什么？” “嗯……”叶娘望着汤汤河水，漫不经心答道，“叶湄。” 谎话听多了，真不知道她嘴里哪句话真哪句话假。 叶娘讪笑，“真的假的，都不重要了。” 初四，是个适合行事的夜晚，夜黑而风高。 四下漆黑，只有狗吠声此起彼伏。 “啊！” 一女一男两声尖叫，先后响起。男的突然说话吓到女的，女的惊叫吓到 叶娘回头一看，只见穿得惨白的缪行己，提的灯笼都是白的，像个白无常。 “你才是，吓我一跳，”叶娘平复了一下心神，“你怎么在这里？” “赏月？”叶娘抬头望了一眼。这月亮还没他灯笼圆又亮呢，读书人都这么痴吗。 叶娘微微欠身，回答：“承蒙公子照顾，我要走了。” 缪行己没有多惊讶。白天的时候，他隐隐就有这种预感。 却还是惊叹，她真是一身大无畏之精神。走夜路，一个女孩儿家也不怕。 “四海为家。”叶娘回答。 叶娘低眉，“不想……连累公子。” “我有功名在身，又跟青州知州有些交情，你倒不用担心他们来找麻烦，”缪行己补了一句，“可见读书也不是百无一用。” “你声音太大了。”缪行己嫌弃说，不知道是在讲此时还是那时。 缪行己笑出声，转了转提灯竹竿，“回去吧，我……三姨的小姑奶的大哥的儿子的外孙女。” 叶娘瞠目，“你怎么记住的？” 她甚至不记得有这句话了。 缪行己微微叹气，“你真是嘴里没一句真话。”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今夜，月光还不错。 叶娘的经历还挺复杂的，坑蒙拐骗啥都干过，不过她一个姑娘家，马有失蹄的时候更多，所以被卖了。 缪行己：果然，真诚才是最大的必杀技。 这也是为什么叶轻舟口音偏北方，口味偏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