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煤人后面站出一个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工头的人,身上穿的衣服略微比较干净,看气质也像是读过几天书,识得几个字的那种小商人,扯开嗓子大吼道:“代州佬,上次把你们揍得还不够舒服?这次又来找死?” 对面的人定睛一看,看到了陈元波身上的官服,顿时吓了一大跳,暗叫不妙:糟糕,知州来了!这下代州这边只怕也难立足了。 矿主的名字,叫做胡滕,大同人。 祖上一直以挖矿卖矿维生。 胡滕便不搞官场那一套了,一直以来偷偷挖私矿,反正这年头山高皇帝远,只要我不被抓到,就没有犯法。 但是去年建奴入关,一阵乱杀。 胡滕一来是想利用这些人多挖点矿赚点钱,二来也是受不了这么多人向他求助乞命,便将这些人收留下来。 这个人数,就引来官府的注意了。 胡滕不想束手就擒,只好组织矿工拿起武器自保。 罪名越来越大,从最初的罚款就能了事,变成了后来的充军流放才能了事,到现在已经是杀头之罪,离谋反九族消消乐只差一步之遥了。 胡滕带着一群矿工哪里敌得过边军?除了逃跑就只能逃跑。好在他们对山脉的地形比官兵熟悉,在山林里阵乱跑,甩掉官兵,跑到了山脉南坡,在这里找了一个瓦窑沟,继续挖矿维生。 就在这时候,陈元波开口了:“喂,对面的矿主,本官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你是只想搞点钱的商人,还是铁了心要捣乱搞事的流寇?” 陈元波:“只想搞点钱就简单了,本官给你一个搞钱的机会。” 陈元波:“本官想开一个官办的煤矿,但是本官没有足够的人手,也没有在山脉里开采矿煤的经验,所以……本官需要一个官员,来代本官管理开矿事宜。你愿意来做本官麾下的矿管官员吗?” 那野惯了的私矿主多半不会答应。 这性质一下子就变了。 哪怕是没有正经的品阶,只是无品之官,那也是官,无数人梦寐以求,削尖了脑袋都想去做。 不过,还是不太相信官府啊,有点担心这知州是骗自己出去,然后将自己击杀掉。 胡滕大喜。 陈元波以知州身份说出当众立誓,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胡滕:“兄弟们,放下武器!咱们出去!” 所有人都放下武器,走出了谷来。 胡滕一开始还想用他那老一套来管理,但跟了陈元波一混,才发现,自己以前那套真是太小家子气了。 一瞬间,这些原本被当成“乱党”的矿工,就摇身一变,成了光荣的煤矿工人。 瓦窑沟刚刚治理好没几天! 陈元波笑:“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记得本官是怎么说服你的吗?你去接触一下新来的矿工们,招对方的首领过来做你的副矿管即可。” “当然有!”陈元波:“去吧。” 陈元波点了点头:“这倒也是,看来这事,我得和杨总督聊聊了。” 写好之后,派人快马加鞭,送去了大同。 杨嗣昌很认真的将信件看完,摇了摇头,缓缓地将信件摆开到了一边,然后也提起笔来回信:“陈知州,虽然你现阶段采用招抚政策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功,但这都是假相,这些矿工一定会再次作乱的,他们必不可能乖乖的替官府挖矿,等你麻痹大意之后,他们又会聚众闹事,糜烂乡里。最终变得尾大不掉,当年我爹就是这样被革的职。不信的话,你就走着瞧吧。” 杨嗣昌的老爹杨鹤现在还在袁州充军! 他绝不可能轻易听劝,必须继续对乱党用兵。 杨嗣昌“咦”了一声:“立即派人接应张将军回来,妥善处理伤亡士兵的善后。” 杨嗣昌大笔一挥:“批了!”陈将军砸伤了,士兵们也受伤不少。” 家丁尴尬地道:“山脉势复杂,边军进去的也抓瞎呀,只有常年混在山中的矿工们才熟悉地形。” “报!被建奴抢光了家财,聚众起义的乱党也闹起来了,他们在火石岭集结了超过五千人……” “报!我们的军队一天到晚疲于奔命,军粮消耗巨大,箭矢也有点不够了。剩下的军粮仅够半月,箭矢也只够打两场了,得等物资补给……” 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报!” 家丁吓了一大跳,但还是报告道:“晋商铁鸟飞来了,给我们送来了大量的物资。” 很快,铁鸟飞进来了。 他虽然才上任宣大总督不久,就已经开始为边军的物资感到头痛了。 杨嗣昌常常为物资而头疼。 铁鸟飞现在已经是宣大边军的后勤依靠,每一次北上,都会给他们带来大量的粮食、布匹、兵器……边军们只要一饿肚子,现在就会趴在城墙上面,向着南方眺望,祈祷着“铁员外快来吧”。 铁鸟飞一进大厅,就对着杨嗣昌笑道:“总督大人,别来无恙,在下幸不辱命,又运来了足够两个月食用的军粮。” 铁鸟飞假装露出了迷惑脸:“只够半个月了?奇了!在下上一次运来的粮不少,应该至少还能撑一个半月啊。” “啊?原来如此啊。”铁鸟飞:“在下在来此地的路上,经过代州,也听到有人在说此事。据说是因为建奴入侵,使得大同的乱党一下子多了起来。其中有许多是因为建奴抢劫失去了家园的老百姓,还有一些私矿主……代州人还说,这些乱党已经翻过了山脉,闹到代州去了。” 铁鸟飞心中暗笑,表面上却装出一幅迷惑表情:“这事说来也就奇了,在下虽然听代州人说那边也闹过乱党,但是却并没有看到有乱党的影子,而且代州人说起乱党时,语气轻松,嘴角带笑,显然乱党没把他们怎么样,根本不成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