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方发烧了,体温还在持续升高,半靠在李羡胸前,人事不省。 李羡顿了顿,缓缓抬手,搂住怀里的苏清方,宛如搂住了一颗鸟儿的心脏,滚烫火热。女子粗重的鼻息打在他颈侧,七月夏风般闷热。 “是。”车夫应道,接连打鞭,加速驱驶。 马车一停,李羡打横抱起苏清方,碾着落到地上的菊花而过,连通报的人也没等,直接进了公主府。 “阿莹,去叫太医。她发烧了。”李羡嘱咐道。 往自己住处带啊! “随便。”李羡回答,脚下步子越迈越宽。 安乐公主十五岁出降,李羡当时十七,还没有后面那些大逆之事。母亲是皇后,哥哥是太子,她更是独受宠爱的嫡公主。若非驸马实在出众,才华、品貌皆是一等一,恐怕也不会那么早出嫁。婚礼排场自不必说,御赐的府邸位置也极佳,挨近皇城。 太医为苏清方诊完脉,回禀道:“近来天气变换,姑娘这是受寒着凉,加之心中忧愁,身体疲累,以致病势汹汹。姑娘现在还在发寒,暂时不宜挪动,以防加重。臣先去开方子,先服一剂下去,看看能不能把烧退下去些。” 实际最该走的是他,至少不是在这里守一个病秧子。他明天还要上朝。虽然不是逢五的大朝,也可以想见明朝廷议的唇枪舌战、血雨腥风。他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得安宁,真是想到就头疼。 就不能等他把她搁下再烧吗?非要在他眼皮子底下病?早知道往太子府带了,管谁会知道。知道就知道。 掌下娟眉动了动。 “醒了”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床上的苏清方苦着脸,哇一声就哭了出来,“怎么做梦还要伺候你们这群大爷啊啊啊啊——” 她还伺候他?她不每天气得他肝疼他都要烧高香了,她还伺候他? 怎么梦里也这么多糟心事啊,能不能放过她啊…… “你们才是傻蛋!”苏清方一边抽噎,一边扔了个枕头出去。不过力气太颓,被李羡一把抓住挡下。 “不来京城,哪有这么多破事……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再一个卫滋,一个杜信……你们一个个大权在握,我又没想要趋炎附势,也没想掺和你们的事,怎么还跟鬼一样阴魂不散、纠缠不清啊!” “吾要噶其(我要回家)!” 李羡:…… “呜呜呜——” 她哭得凶,骂得更凶,上气不接下气,岔了气,趴在床边干呕。 反正李羡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他见识短浅了,从没见过人哭成这样的。他真是上辈子作恶多端,这辈子听苏清方骂人,还是一天两次。 省点力气,别骂了。 “没有!”苏清方吸了一口鼻涕,眼角溢出过于激动的泪水,发号施令,“我要喝水!” 李羡:…… 她小鸟喝水似的,缓缓啜尽。 苏清方摇了摇头,好像刚才痛骂的不是她一样,又蔫儿了,闭着眼,拧着眉,有气无力埋怨:“李羡,我冷……” “那还骂人?”李羡嘀咕,又把人徐徐塞回被窝,掖好被角。 谁家好人高烧不退醒来第一件事是骂人啊,不得不让人怀疑是借机吐真言。 罢了,李羡准备暂且离开。正欲起身时,李羡看到床边地上有一封信样的纸。 李羡当是什么,弯腰拾起,一方血红的印章蹦入瞳孔。 其上字迹,俨然就像出自李羡之手。 他们姐弟也是一脉相承了,临摹笔迹的技艺简直炉火纯青。 现在换成他想骂人了! 李羡咬牙,捏着信封,在苏清方脑门拍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