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方响再没开口说一个字。 “倒查三十年,重查当年涉案的盛家。” 鼻下传来桂花的清香。从审讯室回值房的路上,栽种的桂花树到了盛放的季节。 问周围路过的文吏要了剪枝的大剪刀,在清晨的晨光里挑拣着剪下几枝,叮嘱隋淼送去西边应家小院,自己留一支,抱在怀里进值房。 他抓起一个看了看。黄橙橙的大个头,瞧着有点眼熟。 大理寺丞咳了声:“下官当时正好进门,刚想拦说,官衙值房重地,不好吃橘子。但应小娘子说,晏少卿喜欢这种甜橘子,留下篮子就走了。少卿你看……” 嘴上什么也没说,把两只黄橙橙的橘子欣然摆在案头。 应小满午后从大街斜对面的肉铺子回来后,远远地闻到一股清香。 义母:“七郎早晨送来一小篮子,四五枝。篮子底下还压了张纸,你瞧瞧。” “啥意思啊?” 应小满高兴地四处张望:“花呢花呢。” 应小满:“……” 当天晚上,晏容时在值房里挑灯查阅卷宗时,有服侍吏人敲门进来。 晏容时掀开小竹篮里的白布。 早晨随桂花送去的纸幅也被送回,压在篮子底,在反面横平竖直地添了两行字。 “吃罢。” 轰动京城的余庆楼查封大案, 于八月中秋前夕正式结案,大理寺拘捕敌国奸细八名,涉案官员三十八人,涉案五百余人, 按涉案轻重量刑定罪。 “余庆楼的案子结了, 七举人巷的纵火案也跟着破了。” 对着逐渐显露天幕的一轮圆月, 义母感慨说:“一个八品的小官儿,听说姓卞,叫卞评事。跟巷子西边的周主簿家平日还是好朋友。为了点钱财事, 怎能狠心把周家满门都烧了呢。” 应小满给老娘和自己的杯子里斟酒,给阿织也倒了杯蜜水。 “死士一把火把周家烧成平地。卞评事自己无事人般在家里睡觉。周主簿压根不知道余庆楼。这案子能破,简直老天有眼。” 母女俩对着头顶一轮圆月碰杯。 “下个月半, 咱们顶着头顶的圆月亮, 就该在回家的半路上了。” “七郎今晚不得来了罢?他自家里肯定摆中秋宴席。上回我听隋家后生说了一嘴, 好家伙, 晏家竟有那么大一家子人。听说同辈兄弟就有三十六个。吃席敬酒就得半个时辰。” 义母纳闷说:“案子不是破了么?怎么反倒更忙了。” “去年秋冬就开始查的那桩国库武器失窃大案, 还压在手上呢。” “哎哟,这酒滋味好!” 提起供奉去坟头,义母就没忍住提起被充作证物的铁疙瘩。 “我晓得。”应小满抿了口酒,舔了舔唇角。熟悉的芳馥香味弥漫舌尖。 —— 大理寺官署灯火通明。查办兵部精铁武器失窃大案到了最后关头,相关官员日夜提审人证,查验物证,翻阅旧卷宗。一场横跨二十余年的大案,不知多少人耽搁了中秋团圆之夜。 清辉如水,月光隔窗映照在水磨石地面时,晏容时放下笔,吩咐八郎:“难得八月十五,你先回家去。” “下官撑得住。下官还可以继续做事。” “你母亲在家里等你。今晚你再不回,你母亲定以为我把你害了,说不准明早披头散发来官衙敲鼓鸣冤。” 以他母亲的性子,不是不可能。 十一郎冷笑:“你这位兄弟的性子,只怕非但不会感激你放他回家过中秋,心里还怒骂你辱他母亲。” 又对十一郎道:“你该回宫了。中秋家宴,缺席不好。” “你自己不走?今晚不回长乐巷了?” 十一郎噎了下。 晏相还在时,格外看重七郎,时常带在身边教导。 七郎从此名声大噪。小小年纪,得以交结京城的众多名士。 晏相临终 不止七郎的叔伯兄弟不服,七郎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服。 少年时才气纵横的晏家麒麟儿,渐渐长成了后来的沉静含蓄性子。外圆内方,心思缜密,点水不漏。 以至于后来连官家都惊动了,问起晏家“名门之后,为何酷虐亲儿?”当日下旨把他从修史书的编修院平调去中书省,任御前起居舍人。 晏容时将圣旨揣入袖中,若无其事回家,一个字都不提。 第二天照常起身,早晨侍疾后身上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直接入宫去。 他父亲一场风寒大病还没好全,朝中几位与晏相交好的老臣相约入宫面圣,在官家面前旧话重提。 【只等吾家七郎长成及冠,便可继任家主,中兴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