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哈哈……”梁书桓笑着吐出口中的血块,望着傅瑜笑。 梁书桓没有说话,朱然在一旁道:“人证物证俱全,有何狡辩的。” “是谁让你来杀傅瑜的?” 傅瑜不气也不恼,慢慢道:“我傅氏一脉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判,你与敌国勾结,杀害重臣之子,意图谋叛,可有想过你的族人一丝一毫?” “再者,李茹怀了你的孩子,她如今已然和离回陇西,你猜猜,陇西李氏的那帮老古董,可会容得下她们母子?” “是,元都公主身边的一个婢女和我联系,让我设计图谋了傅瑜的性命。再者,茹娘在安国公府上多年,傅瑾对她如何,我瞧得一清二楚,傅瑜不敬长嫂,也合该受此重创。” 梁书桓被他的一顿话顿时唬住了,不由得愣愣了半晌,却终究低下了头。 “如何?”朱然凑上前来,低声问他。 “刚才你不是问了他嘛,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不过好在,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了的。”傅瑜苦笑着说。 朱然闻言面上一怔,随即也笑。傅瑜问他:“我看朱兄怎么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 “我猜,要不了多久,你就该进宫面圣了。” 虽然梁家兄弟俩的事情告了一段落, 但元都公主和芜娘的事情却仍让傅瑜如鲠在怀,又兼之临州大将郁秀峰病危,傅瑜这段时日可真是忙得脚不沾地。 傅瑜面圣, 就在他秘密前往大理寺审问梁书桓后的第二日。 宫中肃穆,戒备森严, 不管是宫女还是内侍都不苟言笑, 傅瑜不敢多话,只管在偏殿等着面圣,等了没一会儿就听传话的小太监让他进正殿, 傅瑜忙敛了面容,又整了整衣物, 才进去。 建昭帝气势威严,一身玄衣常服,站在御桌前凝神看奏折,见了傅瑜头也不抬,率先问了一句:“在偏殿等久了?” 建昭帝声音放缓,温和许多的问:“傅二可知晓朕今日唤你进宫的原因?” “微臣不敢。”傅瑜忙道。 建昭帝越说越多,傅瑜听得云里雾里,直至太子杨浔掩唇咳嗽了一下,轻唤了一声“父皇”,建昭帝才停下,又忙遣人请了太医前来。又让内侍给太子杨浔倒了一杯茶,建昭帝的目光这才转向了傅瑜,目光幽幽:“我本是让你协助朱然继续调查此事,将幕后真凶缉拿归案,但如今看来却是不妥了。” 傅瑜心下一惊,心说傅骁怎的这般作为,这些年来建昭帝与傅府的关系如何,傅骁可不就是始作俑者。自古以来,凡是战功赫赫的武将,势力庞大的勋贵世家,还有握有实权的外戚,不可谓不是帝王的心头刺,傅骁可是一人独占了这三项,他最后能急流勇退不知是靠了他和傅太后多少努力,如今竟还自己将把柄往建昭帝手中送,难不成真是老糊涂了不成。傅瑜心头百转千回,面上却也丝毫不露,只管低了头,沉沉道:“陛下,阿爷与郁秀峰将军同袍多年,袍泽之情未曾忘怀,如今郁秀峰将军病危,阿爷年迈,病骨难出永安,遂让我夫妇携良医前往临州探病。” 建昭帝眉眼带笑,不曾有怒意的模样,只道:“既是为了全舅舅的袍泽之谊,做外甥的怎能不允。只郁卿到底也是朝廷一员大将,戎马多年,既是病危,我也合该有所表示。我这些儿子不成器,我瞧着他们各个醉生梦死的,又兼郁卿君臣之别看的重,让我这些皇子骤然出京前往临州探病反倒是惊扰了秀峰养病,不如就让你携了两名太医前去,让宫中御医诊治一番,回来也好让人放心些。”如宫中御医,陛下能遣两名太医前往,也是郁将军受了这等福泽。” 太子杨浔在建昭帝面前这般说话,倒将傅瑜吓得一身冷汗,忙应了。 傅瑜也是一愣,随后又道:“既是一军主帅,肯定有副帅副将之职,按着惯例此时就该是秀峰叔伯的副将顶职便是。” 末了,斐凝又补充了一句:“我长这般大还未曾出过永安,乍一要去临州那么远的地方,离父兄千里迢迢,总归有些难舍,我想临行前去探望父兄。” 翌日恰是二月十七,傅瑜依太子杨浔的意思,携了斐凝前往城北玄道观去拜见傅太后。及至观前,听得马蹄声阵阵,见当头的红似血的马儿疾驰着从远处奔来,带起后方阵阵尘土,才发现不知何时南阳长公主竟是寻了个好去处。 “可是有段时间没见你们两个了,怎的,这是到观里头来看望母后了?”南阳长公主笑得一脸灿烂。 “已近三月,想来永安城中桃花已快盛放了吧?”南阳长公主不理会傅瑜的揶揄,只淡淡的问。 南阳长公主长眉一挑,问:“这是为何?难不成舅舅罚你二人院中禁足两月不成?便是罚你也罢了,怎的连阿凝也要罚?” 一行人遂入观,直直地往后头走,往里头去寻傅太后。城北玄道观建在永安城北群山中,涉地面积极大,地势险要,一路行来但见屋横坡野,柳暗花明,极有意境,斐凝瞧得心下多生感慨。 “母后!”南阳长公主唤道。 傅太后睁眼,起身,傅瑜和斐凝忙拱手行礼,口中也唤:“姑母。” 斐凝听此,遂行礼。 南阳长公主奇道:“有什么不同?不还是两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么?” 傅瑜听此,脑海中瞬间闪过千万副画面,最终却是一片空白,他无言以对,只能端端正正地拱手,又给傅太后行了一礼,沉声道:“姑母。”却是住了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南阳长公主遂携了斐凝的手,两人向傅太后告退,往小院外头走了。傅瑜的目光不受控制的注视着一红一青两道身影远去,直至再也看不见,耳边传来傅太后含笑的声音:“好了,别看了,再看你就成望妻石了。” “阿瑜,说罢,发生了何事?”傅太后温言问。 傅瑜的唇张了张,却最后只问:“姑母,八年前我性命垂危之际,可是吃了原本要给兄长治疗腿疾的药丸?” 傅瑜勾唇,脸上带笑,眉眼间却满是坚毅:“朱然有一句话说的却是极对,我傅府满门老弱病残妇孺,若是我轻易送死,叫满门的人去哪里哭去?” 良久,傅太后眨了眨有些湿意的眼眶,长叹道:“阿瑜,你长大了。” 傅太后神情一凝,冷声道:“这是何意?” “这段时间我和阿兄私下里查探不少,打草惊蛇,让元都公主冒然出计,联合……联合鸿胪寺的小吏,买通府中下人,想用后宅阴私手段,让我魂魄归西,一尝昔日未能除掉我之恨。”傅瑜一一解释,皱眉又道:“洛廷后裔来势汹汹,而且明面上的元都公主没有任何问题,我和阿兄设计多加试探,也未曾发现她是否真是阿卓娜公主。这倒也罢了,怕就怕,她们已经和朝中要员有所勾连,章仆射之子章金宝的小妾芜娘手中就有洛廷后裔的族徽锦帕,我怀疑是芜娘无意撞见了章府秘事,这才暗夜私逃,可如今芜娘也是疯魔已久,言语混乱,时病时好,做不了人证指认章府是否有勾连洛廷后裔的嫌疑。”底的事情说出来,傅瑜只觉心头畅快许多,但随之而来的,还是阵阵后怕:“这个紧要关头,临州守将秀峰叔伯却病危,阿爷和陛下都让我夫妇二人携医前往探病,细算之下,恐怕要出永安三月有余。” 傅瑜心头惴惴,又是俯身行了一大礼:“姑母年岁比阿爷更高,如今又是隐居道观数年,阿瑜本不该前来叨扰,更不该将这些事一一告知,惊扰了姑母的清修,只是阿瑜心中惴惴不安良久,今日见了姑母,心下一松,竟是都说了。” 良久, 傅太后长叹了一口气。 傅太后道:“既如此,你且安心的去吧。” 从城北玄道观出来的时候, 傅瑜还觉得额头上尚有冷汗冒出, 斐凝坐在他身侧, 拿了帕子给他擦汗, 语气促狭:“不过是有段时日没来了, 怎的今日就这般紧张了?” 傅瑜笑道:“阿凝,洛廷后裔誓要取我性命, 让我傅氏一脉断绝, 你可后悔嫁与我了?” 她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已经被傅瑜紧紧的搂在怀里。傅瑜的怀抱温热,并不宽阔,却非常的有力,斐凝靠在他怀里,听见傅瑜扑通扑通一下一下心脏跳动的声音,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