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姜榕见过郑湘最虚弱的样子,往日她就像一颗永不落下的太阳,体力旺盛,精力充沛,然而从未像今天这样脆弱,脆弱地让人心疼。太阳西落,殿内满室霞光。郑湘睡醒了,一睁眼就看见姜榕厚实的上半身笼罩在金灿灿的夕阳中,泛着血丝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醒了?”姜榕的脸上露出笑容:“饿不饿?想吃什么?”疼痛又如潮水般涌来,郑湘咬牙在姜榕的搀扶下坐起来,道:“吃粥,吃面,我饿了!”话音落下,就有小宫女跑去和厨上说。郑湘睡了一觉,精神恢复了许多,也愿意说话。她突然一惊,摸了摸脸,理智回笼,道:“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哎呀,你怎么进来了?”姜榕无奈地笑了一笑,然后认真地看着郑湘道:“不丑。我想来看看你。”郑湘听了抿嘴,然后抬头看着姜榕,哼了一声:“丑不丑,现在也看了,你若是嫌弃,我要你好看。”“要我好看,就要我好看。”话到了姜榕嘴里,多了一分不正经的味道。恰好宫女端着着托盘来了,里面放着各色粥羹和面食,姜榕顺着郑湘的口味,喂她吃饭。郑湘吃完饭,虽然仍是虚弱,但恢复了不少精神。吃罢饭,她问:“你想好起什么名字了吗?”姜榕回:“大名和她兄长一样周岁再起,小名你来起。”郑湘看了眼姜榕,想了想:“就叫小鱼吧。我叫人抱过来给你看看。”说着就叫蕙香把小公主抱过来。小小的皱皱的一团放在郑湘的身侧。郑湘叹了口气:“小鱼和小花小时一样……”“阿娘,阿娘,我来了!”一个敦实的小孩从外面跑进来。郑湘把“丑”字咽下,但姜榕却会意了,笑得意味深长,还叫小花快来看妹妹。小花端详了半响,抬头看阿娘,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妹妹不像娘,没娘亮。”郑湘噗嗤笑出声,牵动伤口,又忍不住哎哟了两声。姜榕伸手捏住小花的嘴,笑道:“你娘亮,我黑,你也黑。”郑湘心里嘟囔了一句,爹黑黑一窝。“看了你娘和妹妹,这下放心了,去玩吧。我与你娘还有事。”姜榕将小花打发走,又让奶娘把小鱼抱走。姜榕环视一圈,问:“你要不要回正殿歇息?”配殿里的血腥味很浓,又不如正殿用具齐全。郑湘一听,点头道:“回正殿。”姜榕闻言,用被子将郑湘裹得严实,抱起来往正殿走,嘴里安慰道:“忍一忍,马上就到了。”仿佛话音刚落,郑湘就回到了正殿西厢熟悉的榻上,锦被解开,光明重新降临。姜榕俯身,她看见肌肉在单衣中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一股阳刚之气扑面而来,即便他做的是叠被铺床的活计,反而因此更添了魅力。“其实……其实……小花不丑。”郑湘说完,若有所指地看了眼姜榕。姜榕顿住,随即嘴角咧起,问:“你知道在我心中谁最美?”“我。”郑湘下巴抬起,当仁不让地承认了。“对。那谁是 恢复小公主出生后,郑湘进入漫长而难熬的产后恢复期。在踏出蓬莱殿的那一刻,一股花叶清香洗涤了肺腑,郑湘仿佛重新活过来。她身着一件青绿色绣金竹的广袖纱裙,沿着鹅卵石铺就的道路,随意漫步,穿过岩石叠嶂的假山,路过绕堤绿柳,经过谢了的芍药圃牡丹园,映入眼帘的如瀑布一样的紫藤萝花架,她坐在花架下一会儿,又起身往前,拾级而上,站在观月亭上,发现墙外一丛开得绚烂的粉蔷薇花。天朗气清,春风和煦,郑湘足足在皇宫里逛了两个时辰才回来,往日只觉得寻常的景色,现在看着多了几分颜色。郑湘没有回蓬莱殿,而是来到宣政殿和姜榕一起用膳。姜榕正坐在殿内批阅奏疏,看见郑湘款款而来,笑问:“你去御花园了。”语气肯定,仿佛是未卜先知。“你怎么知道?”郑湘奇道。姜榕招手,郑湘走过去,只见他起身从郑湘的发髻上拈了一片柳叶。郑湘接过来,笑道:“还是陛下眼尖。”“哎呀,这些日子可把我闷坏了,我足足将皇宫逛了两遍。刚才不觉得,现在腿脚酸软。”她倒在椅子上捶腿。姜榕道:“你做榻上,我给你揉揉。”郑湘听了,立刻收回腿,忙摇头拒绝:“不碍事,等晚上泡泡热水就好了。”姜榕力气大揉得疼,而且这些日子郑湘对“揉”“按”“推”等字眼十分畏惧。姜榕仔细瞧了她的面色,白里透红,与初生产的苍白虚弱截然不同,大为高兴:“你这是全好了?”郑湘闻言却是脸一颓,腿也不捶了,起身走到姜榕身前,伸展手臂,娇声道:“你量量我的腰是不是比之前粗了?”姜榕听了,双手一扣,一口否认道:“没有,还是和以前一样细。”确实比之前粗了那么一点点,不过湘湘之前是纤腰一束,现在肉肉的也可爱。郑湘不相信,身子转了大半圈,从姜榕的手里挣脱,青色的裙摆如同波浪一般。她急了一声:“哎呀,就是粗了。”姜榕若有所思地看着郑湘,一脸认真,但说出的话却轻佻:“许是隔着衣服不好测,等……”郑湘横了姜榕一眼。姜榕住了嘴,又笑问:“午膳吃不吃?”的脸,忍不住感慨。姜榕围着小鱼左看右看,不敢相信自家的姑娘竟然会这么好看,啧啧叹道:“要是白些,就更像你了。”郑湘瞪了姜榕一眼,忙哄似乎要撇嘴哭的女儿,道:“你别乱说,我们小鱼很好看,大眼睛,小翘鼻,小嘴巴,再也没比小鱼更好看的女娘了。”姜榕听了,连连向母女俩道歉,接过女儿抱在怀里,一手抚摸着她的后背,一手对郑湘感慨道:“小鱼长得像你,真好。”郑湘拿着团扇为两人扇风,闻言道:“不管好与不好,她都是公主。你当初可应了,给咱们小鱼封最丰饶的汤沐邑,盖最华丽的公主府。”“我怎么会忘记?”姜榕认真道。天气炎热,姜榕率文武大臣并后妃皇子公主,来到丽阳苑避暑。朝阳宫临山靠水,周围有古木交柯,夏风从水面吹来带有一丝凉意。“后殿院里海棠玉兰长得低,松柏细了些,白日暑气重,不如前殿凉爽。”郑湘道。因着小鱼,郑湘不敢十分用冰。“幸好有周姐姐时不时出手帮忙看着小花,不然我都不知道如何办是好。”郑湘感叹了一句。姜榕坐在榻上,将小鱼抱在怀中,伸出手逗弄,小鱼的眼睛跟着咕噜噜转,时不时发出笑声。“小鱼有奶娘、嬷嬷和宫女,你事多,不必时时盯着。”姜榕说了一声。郑湘道:“谁说不是这样?但这小鱼格外惹人心疼,让人恨得常常抱在怀中。”“这话,你可不要让小花听见了。他若听见了,必定要闹的。”姜榕笑着道。郑湘叹了一声,发出感慨:“幸好小花是个皇子。”这要是公主,她都怀疑是不是要抢个俊俏的驸马了。说起小花,郑湘问姜榕:“小花已经三岁,什么时候开始学武?我想着他要像你有一副健硕的身板。”早两年,姜榕就想过皇子公主的教育问题,结合前朝皇子的教育,琢磨出一套自己的章程。今日见郑湘提到小花的教育,便说出自己的想法:“小花现在骨骼柔弱,等他五六岁时再说。我想着皇子公主六岁,就从后宫中移出来,独居一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