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媳既入了公府,就与兄长和嫂子是一家人,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梁晚余面上平静,眼底含着和煦笑意,“今日不见嫂子去请安,心中困惑,正巧路过便进来看看,不成想还跟嫂子学了些手艺。” 谢永安一怔,下意识顺着梁晚余的视线望去,瞧见那盆子里的饴糖和桂花山药,又看了眼立在一旁的边月,眼底闪过丝惊诧。 “那自然好。”梁晚余笑着应下,与二人寒暄了两句,就回了月园,独留边月和谢永安面面相觑。 谢永安盯着她的小脸,薄唇微抿,半晌才问出一句,“这些东西是给我备着的?” “担心?”谢永安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嘴角轻轻勾着,俯身望着她,语气也冷下来,“边月,你仔细瞧瞧我这张脸。” 谢永安抿唇一笑,眼底尽是凉薄,“你觉得……我还有几日可活?” “谁是你夫君?”谢永安出声打断,面上难掩病态,“我病成这般,没法子跟你成亲,论起来,你的夫君该是后院的那只公鸡才对。” 谢永安睨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低声道,“边月,嫁给我无异于入火坑,我没多少日子了,晚些我会差人去请母亲过来,一纸放妻书,你拿了就回娘家吧。” 话落,谢永安收回视线,折身朝屋中走去。 后头传来边月的声音,谢永安脚步一顿,诧然回首,不可置信的盯着她。 “谢永安。”边月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第一次喊出了夫君的全名,“你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心高气傲,本不该与我这个泥腿子捆在一起,做了夫妻。” 边月死死咬住下唇,说着说着,心中愈发觉得委屈,豆大的泪珠砸在地上,“我只是你母亲用二十两银子买回来给你冲喜的,连府里正经的主子都算不上。” “知道为什么我一个泥腿子要卖二十两吗?”边月抬手抹了把眼泪,咬着牙道,“因为我的两个弟弟一人要十两银子娶媳妇,与我娘家相比,哪个才是火坑?” 谢永安愣在原地,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谢永安,亏你还是个男子!你父亲给你取了这个名字,就是为了让你等死的吗?”边月死死咬住下唇,小脸涨红,看上去多了几分彪悍,“若你想休了我,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 “我只告诉你,清园有我在一日,你就得老老实实喝药。”边月气鼓鼓的坐回小木凳上,不再看他,“我不想做寡妇!” 恰逢此时,苹灵端着新熬好的药进了园子,脚才刚踏进来,就听到了那句寡妇,吓得手狠狠一抖,当即就要转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谢永安唤住她,默了一瞬,才低声道了句,“把药拿过来。” 谢永安阖上眼,嘴角被苦得抽搐,才刚睁开眼,就发现蹲坐在小木凳上的姑娘正偷偷看他,沉默良久,才沉声问了句,“你做的那些玩意……什么时候能好?” 眼见边月徒手捏起山药丸,苹灵心中一紧,想起公子挑嘴的毛病,刚要开口提醒,就见向来爱干净的公子小心翼翼地接过那颗白丸子,放进了口中。 山药丸入口清甜,冲散了嘴里的苦味,谢永安紧皱的眉头都舒展了不少,“弟妹说的没错,你的手确实很巧。” 谢永安望着她的背影,不知怎地,嗓间的痒意似乎淡了不少。 月园 玉露从外头进来,面上难掩喜色,“小姐,婢子方才特意从兰园过了一趟,里头似是吵起来了,还有打砸声,一准儿是崔姨娘和陆嫚嫚吵起来了!” 不等她的话音落地,玉竹就急匆匆进了屋子,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小姐,外头出事了。” 玉竹面色难看,急切道,“陆宝忠跑了,流放队伍才到嵩县,人就不见了,上头大怒,下令严查,外墙上都贴满通缉令了。” 玉竹点点头,神情凝重。 “是。”玉竹应下,又风风火火出了园子。 许是想到了什么,梁晚余回过神来,立马唤了声玉露,“陆宝忠膝下无子,最疼嫡女陆嫚嫚,若他真的跑了,一定会想法设法来找陆嫚嫚,你找人去兰园盯紧了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告知我。” 小丫头急匆匆往外走,正好同谢庭玉擦肩而过。 梁晚余循声望来,对上他的双眸,轻声道,“陆宝忠跑了。” 梁晚余颔首,语气轻缓,“没错。” “谢昀娶了陆嫚嫚,与陆家有了牵扯,而陆嫚嫚又是陆宝忠最疼爱的女儿,若真跑出来了,怎会不寻她?”梁晚余轻叹一声,无奈摇头,“如今通缉令满天飞,若陆嫚嫚真的跟她父亲联络了,咱们府上也难逃责罚。” 梁晚余愣住,下意识开口问道,“何出此言?” 梁晚余一时没反应过来,轻声应道,“自然是圣上。” 梁晚余张了张嘴,原本混乱的思路慢慢被梳理开。 梁晚余也回过神来,面色凝重,“所以……此事是个幌子?” 话虽如此,可梁晚余却是实打实将他的话听进了心里。 “莫要再琢磨了,我们只管顾好自己。”谢庭玉捏了快点心,塞进梁晚余手里,又给自己拿了块,三两下吃完,“我们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这事儿多半不会成。” 此事不成,她就推着此事成…… - 男人坐在金銮御座上,长眸微眯,打量着地上的人,半晌,发出一声轻嗤。 “镇国公,朕听说你养了个好儿子。” “朕说的是谁,国公心中不明吗?”男人低笑两声,语气里听不出个喜怒,“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赎走陆家女,还强纳为妾,如此胆量,如此专情,也算给你迎了个好名声。” 男人勾唇,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自下了朝,朕就把你留在这,你可知为何?” “陆宝忠跑了,人没抓到。” “你的好儿子娶了陆家女,还是陆宝忠最疼爱的嫡出女儿,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实在是多,朕没有闲心一个个去查。” 男人冷笑两声,手里把玩的玉扳指用力落在桌面上,“如今陆宝忠跑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你又成了他的亲家,这里头,是你三两句话就能替自己开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