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又是个大晴天。 开门迎客,大家都不像林湘一般,为避热去装竹帘,柳大夫的药铺亦是如此。林湘记得,他的铺门总是大开着,日光朗亮,照进厅堂,任谁路过,都能一眼看清他在做什么。 这样淡淡的一照面,是林湘最喜欢的社交距离。 不过,这个习惯已经中断很长时间了。 思及此处,做错事的愧疚感萦绕在心,林湘往药铺里看了一眼。 不想,随意望进去的目光不偏不倚,恰迎上了他的。 “早上好,林老板。” “早上好。” 本该握在对方手中的药臼此时偏靠在乳钵上——不是恰巧与她眼神相触,柳大夫似乎是早停下了手头的活计,就等她转眸望进来,再笑着送上一句早安。 过去这一个月,是不是每天都是如此? 心里的愧疚感满溢出来。过去那段时日,像是就她一个人别扭于一些世俗的观念,白白让朋友在一旁牵就她、包容她,等着她恢复如常。脑海中一瞬闪过那天元宵低垂头颅的模样,林湘敛下了眼睫。柳大夫是心思极玲珑的人物,远比她更通明自己被人拒绝着的事实。 她这样没心没肺的人,哪里值得柳大夫待她这样好。 能说什么呢,林湘不是个爱把感情宣之于口的人,心里觉得感动啊、愧疚啊,这种话如何好意思出口。怕被看出来,她避开眼神交流,思绪转了又转,最后只憋出一句:“我、我请你吃顿饭怎么样?” 柳大夫的声音本就极悦耳,难得愉快地笑出声,更如珠玉溅地一般。可林湘听着,总觉得他洞悉了一切在笑话自己,便连避开视线都不顾了,盯着柳大夫,她不无抱怨地碎碎念: “不算好笑,只是,林老板,既然是邀约,下次还是走近些,看着对方说罢。”眼底满溢的笑意收消些许,柳砚青抬袖冲她招手:“你进来罢,对,走近一些,到我面前来。” “怎么了?”她好奇问。 “还有,做事呢,不止请人吃饭这一条可选。”笔尖点上新墨,他铺开纸,一条条列出与人交际时常用的手段,“虽然宴席的确是联络情谊之佳法,却也有不适宜它的境况。请郎君吃饭呢,一次可以,两次、叁次,这就不合适了。林老板到了娶亲的年纪,这些细枝末节还是多注意些。” 这种为人处世小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实践不来。 “前几日我已经送你一堆礼物了,药材、笔墨纸砚……就是再送你什么,我也想不到要送什么好啊。” 林湘很是苦恼。 送他礼物的那一天,林湘夸他“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可哪里那么容易做到呢? 认真思考一阵,他自言自语:“大概是月亮吧。” 月亮要怎么送给别人嘛。 柳大夫自己倒很快笑了起来,语气难得带上几分促狭劲儿:“只是同你说笑罢了。林老板,每日的药膳粥千万不要落下,这个可以吗?” 林湘痛痛快快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