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这样放心便好。”孟汀说着，半跪下来，替他将书卷与文告摆整齐，把那两卷书信收进床下木盒中。他想起李无伤的话，一面理一面道：“那我就不叨扰了，且歇下吧。” 李鉴伸手，捻住他的袖子，半劝半诱地道：“后边备了热水，你留下来陪我。” “李无伤夜里不守着吗？” 他话讲完，后颈已经冒出涔涔的汗，怕孟汀察觉自己的反常。孟汀却没再多言什么，松开他的手腕，径自向后边去了。他听着后边的响动，翻了几页书，灵台间却静不下来。刚饮下的药酒还在喉头，与之一同泛上的是那医官的话。 孟汀洗好了出来，绕过屏风，见铜盆旁还放着李鉴换下的带血的绷带。李鉴的伤口好得慢，与体弱也相关，他知道这事急不来，默然将那布条收起，替人在盆侧摆了干净的绷带。 孟汀也想过再将他带回退园，可这样一来，先前谋划的不睦之象便是徒劳。况且他知晓李鉴的决意，退无可退之时，李鉴在前执剑，他唯有站在其身后，不动摇、不退缩。 孟汀将思绪放下，披上外袍便到寝房去。 孟汀知晓李鉴在情事里不算内敛，可今日他有些急躁。 他啄了李鉴的脸颊，将人按回榻上，低声道：“你伤病未愈，今日不行，好吗？” 孟汀垂眼望他，拂去他额前的乱发，唤了一声：“翰如。” “我自然不走。” 手被人拨开，李鉴借着火瞧孟汀，勉强地就着他的肩膀坐起来，膝头不自觉地朝前顶了一下，便听到身前人一声闷哼。他有些心虚，移开目光，低声问：“要不要” 李鉴只觉得自己好像淋了场雨，不过是沾衣杏花雨，将整个人裹住，亦化了终南经年雪。他其实不擅陈情，许多话难以启齿，又常常将章句与良夜都白白放过。 “孟汀。”他叫了一声，催那人回身。孟汀执着书卷，抬眼瞧见李鉴自枕下摸出个物件——仔细一看，是那日飞奴带走的容臭，那容臭里似是塞满了，凑近闻却又无香。 孟汀将书卷撤下，挑眉看他，失笑道：“那明抢吧。” 孟汀连一个锦囊都不要。 “我不与你开玩笑。”李鉴将苦意按下，正色道，“侯爷打开，看看里边是什么。” 他的江陵书信。 “这些舍不得，我私自留下来了。”李鉴笑道，“侯爷千钧之重，李某愧受，可惜捉笔不成文，难以回书。这些小笺上写的，大多是今后之期许，侯爷若有兴致了，便时常翻看。信中所提的春水煎茶、塔上观灯之事，侯爷只管挑，我一件件补回来。” 李鉴将那容臭放到孟汀手中，几近虔敬地吻了他眉心。恍惚间李鉴能看到江陵当时风雪，刚平水患的孟汀骑上青骓，在马上对他拱手道：“殿下珍重。” 他开始后怕，直到灯火都烧尽了。在一片暗沉里，他于锦衾之下，枕靠在孟汀肩侧，忽觉得有些释然。那滴在雨夜太极宫前未落下的泪灼过眼角，没入身旁人的衣衫。 【作者有话说】 于归第二十五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去金吾卫所办事，那谢之问跟在他身后，言语里怨气颇重：“侯爷可算回来了。昨夜听人说侯爷已出宫了，左右见不着人，还以为出什么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