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声惊雷(1 / 1)

就在这时,那只命运多舛、颠沛流离,好不容易才回到主人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屏幕由漆黑变得明亮,闪烁着醒目的来电提示: 郁燕脸色很不好看,冷冷地瞥了面前的男生一眼。 她快步走到几扇屏风之外,清了清嗓子,尝试着低声说了几句话,确保它们既不发颤,也不嘶哑,才深呼一口气,接通了电话,迫使自己的嗓音带上欢悦与甜美,就像一个女孩参加心仪已久的宴会时,所应有的那种快乐的状态: 果然,和她料想的一样,郁昌语无伦次、急急忙忙,迫切得几乎冲出屏幕,反复询问着妹妹在独自度过的两小时里发生的一切,大概是开机以后,第一眼看到那叁通红色的、刺目的未接来电,就匆匆地回拨了过来。 这种诡异的身份倒错感,让郁燕那颗原本因为无与伦比的耻辱,而瑟缩成皱皱巴巴的一小团的、酸涩的心脏,仿佛被泡在了温度适宜的清水之中,逐渐舒展、抻平,裹上了一层熨帖的保护膜。 可是,在郁燕耳之所听、目之所及,亲身见证了阶级差距的巨大不公之后,在郁燕体会到,那些不可一世的天龙人,能够嘻嘻哈哈、毫不在意地侮辱着自己,漫不经心,如同践踏了一株野草之后——电话那头,那个正一如既往、对她絮絮叨叨的哥哥,为了一点小事,就自觉有罪、语调惶恐的哥哥,下意识地,把自己放低到尘埃里,将妹妹珍惜地高高捧起的哥哥,似乎就在这种强烈而可笑的对比下,摇身一变,脱离了日常中令人厌恶的、管东管西的束缚者形象,反被渲染出一圈神圣的、柔软的光环,竟让郁燕从那反复而无聊的关切中,体会到了一种类似“家的温暖”的、虚无缥缈的东西。 郁昌的一番废话,其实与平常作态并无异处,之所以能在特定的时刻,对妹妹产生暴击效果,背后的原因,就像下雨天泊油路上的泥坑,浅显好懂得令人发笑。 也就是说,郁昌发挥的作用,确实在某种意义上,与一张地毯殊途同归了—— 好不容易挂断电话,郁燕的心情暴雨转多云,身上的伤都轻松了两分,自觉更有底气与恶霸对垒。 她带着这种柔软的、淡淡的思念,回到了紫檀木大床旁,几步之间,再次恢复成钢浇铁筑一般,坚硬而高傲的表情: 坐在床上的罗子豪一听,差点没蹦叁尺高:“你、你好歹毒!你想让我断子绝孙啊!” 他拿手肘杵了杵旁边醉鬼的肩膀,示意这个蠢货按照方才商量的那样,赶紧拿出手机给受害者转账。 话音未落,又补上一句:“不是说用钱买罪的意思——之后你实在想踹他一脚,我也可以当做没看见。” 十万块钱,对郁燕而言,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笔巨款。 她的状态不像电话前那么紧绷了,过了富贵不能淫的范畴,加上此时已经厌烦跟二人无谓地消耗下去,想要真正地解决问题,自然不会天真到不沾铜臭。 “好,我同意了。” ——如此干脆利落,倒大大出乎张天凌的意料了。他还以为,对方会认为这是在用钱羞辱自己,铮铮傲骨宁死不屈呢。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也懒得去恶劣地猜测,这个女孩的目的是不是多拿上一点——人之常情嘛。 “行,就这么说定了——罗子豪,你一个战犯怎么好意思哭丧着脸的,打钱还不会?” “没……” 罗子豪紫涨着面皮,脸像发面馒头一样,膨胀成了两倍大,狼狈不堪地承认:“是商量好了……但凌哥你也知道,我爹妈抠搜得很,钱都是一月一给的,前段时间又在攒局,手头就……” “大概……还能拿个一两万出来吧……” 如果眼神能杀人,张天凌已经把身旁的猪头开水下锅烫皮拔毛了。 “算了,我来转……你一会儿随便踢他,不用客气。” 她没有自己的卡, 然而,张天凌的羞愧来得快,去得也快。 “根本不认识,留着干嘛?”郁燕翻了个白眼。 这群神经病可能就爱缺斤少两吧。 郁燕不耐地回头,看到对方笑着递过来一块很眼熟的手表——伴随着身后杀猪般的惨叫声: “买的时候是七万,二手也能卖个五六万吧……要是不想要,就扔了。” 郁燕不太明白有钱人的脑回路,但大致能懂,这是在给他自己找场子呢。 她不会跟金钱过不去,但有点嫌弃上面还带着的醉鬼的体温,很是潦草地塞进包里,眼神掠过张天凌左腕上那块不能免俗的、璀璨夺目的表盘,压抑住一声冷笑: 这眼神可能让罗子豪误会了什么,他立刻像狗护食一样,嘴快地嚷嚷起来:“顺走我的表,还吃着碗里望锅里?凌哥的那块江诗丹顿六十多万!别肖想了,拜金女!” “你喜欢?” “这个不能给你……要是别的就算了,这是我爸送我的,给出去我得挨训,不好意思了。” 她打心底不愿意再和这两人多说一句废话,转身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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