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汜骂得一脸酣畅淋漓，待到男人气喘吁吁回过神来之时，雩岑已然用某种奇异的目光看了他好久了。 “……”雩岑蹙着眉有些欲言又止。 “就是我爹我娘和离，那家伙幸灾乐祸罢了。”男人解释道：“当初我娘效力于天帝，我爹是叁清一派的，成亲之后政见虽一度不合，但我出生前我爹就已脱离叁清，在陛下这里为官。” “分明就是他叁清不行，我娘那脾气虽不好，但我爹也是个死性子，倘若当年我爹自己不愿，又哪能为了我娘投到了天帝这里来，非事事都得说我娘是红颜祸水…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 “你还想听什么！”暮汜抓狂着有些破罐破摔道。 “谁知你自己就噼里啪啦讲上一堆——” “你…” 末了才似渐渐漏了气般无奈地摆了摆手，将自己的姿态调整，更为舒服地往墙根上靠了靠，转头看向雩岑轻道：“算了，还是说说你的事罢。” 可令暮汜未曾想到的是，踟蹰一番的雩岑方一开口，竟说的是这般石破天惊的话。 “害，都是成年仙了，成熟一点，不要动不动就提和离，结都结了，老夫老妻的，为了孩子凑合凑合过呗，还能离了咋——”晃晃荡荡话至大半，男人才似猛然反应过来，愣愕一下坐正：“？！” “我需要一份和离书，暮汜。” “我与濯黎的事。” “那你应该也知晓之后……” “所以之后才不是跑回叁清去了么？” 雩岑：“？？？” “你不知晓…？”雩岑煞时哑然。 可是好像并没有。 “？”暮汜同样被雩岑这般一问好似也有些傻了，愣愣道：“不是说你与帝君地下恋情已久，从昆仑始便已私定终身，所以那时才与叁清断了联系，故而你毕业之后，两人干柴烈火，帝君遂决定将这段恋情公之于众，风风光光迎你过门。” “还有人质疑你身份低微，不配帝君，第二日那上界最大头条便就洋洋洒洒写了数万字你与帝君的恋情之事，还包括数千年前你被玉清真神从下界带回之时，那叁生石上便已然显出了你与帝君的名字，乃天作之合、天生一对，再加上你本就是玉清真神养女，当时去昆仑也不是因为资质不好，而是掩人耳目秘密送去，一则历练，二则也怕打扰你生活罢了。” 暮汜忍不住扑哧一笑：“你不知道，那天猷武君可气坏了！” “总之你的料在成婚那两天几乎被那些专职小狗崽报刊挖了个遍，有些私密的一看便是少阳府特意放出来的风声…” “不过也有些不入流的小报刊曾挖到你什么成婚之前私赴天帝宴会什么的，说与陛下…哎，不说不说…”暮汜摆摆手道：“那日虽然是颦瑶强带你去的，但是我完全相信你与陛下是清白的。” 雩岑怔怔然已然有些听傻了去，她那几日几乎是与外界隔绝，却不知这变动如此大，却还是被暮汜猛然地一拍吓得几乎跳起来。 “你那日，与陛下的确没什么罢？” …才怪。 …虽说不是她情愿的罢。 好在暮汜好似相当好糊弄，赫然转过头去又絮絮道：“总之你新婚当晚便因帝 男人话及此处却是表情奇怪，眉头猛然一蹙，喃喃道：“不过大概是那些人闲了，愈发口舌，我昨日回府路过小摊，还造谣说你与玉清真神其实……” 雩岑吓得一愣…就算对方知晓她与玄拓的关系，也不过是昨晚实际才发生的…应该不会…… 话及此处，暮汜像是颇不自然地下意识避开了对方的视线，气道：“当初若不同意，为何要收那聘礼，再者我也不知你究竟是何回事…若真是被囚，我们天帝一脉又何曾怕他那叁清了，恐怕帝君也是不会罢休的！” “我本想当面问问你…咳…”暮汜避开眼道：“那…那日严防死守…我未…我没顺利找到你…” “不对…可你若被囚，以帝君那等的脾气，又岂能容到现在？” “所以究竟是何情况？” 这其间的错乱太多了，玄拓好似是囚了她，却又好似并没有，再加上真正的事实与传闻也好、猜测也罢，大相径庭得多，再加上关于零随之事实是太多，就算她肯透露，这也非叁言两语之事能够解释清楚的。 她回来之事恐怕不好隐瞒，但从零随回宫一事，濯黎就是再迟钝，恐怕也早已知晓她已然回到上界的行踪… 濯黎已然不想见她了。 若这段感情一定要有一个受害者存在的话…濯黎确乎什么都没有做，一腔热情却被她伤了个透。 暮汜显然被这等信息冲击得一下有些慌了头，至少从他认识帝君的方方面面来说，对方都是个细致好脾气的男人…至少对于雩岑的宠溺包容都是有目共睹的，新婚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 雩岑微敛杏眸，默然地坐靠着将下巴搭在膝盖上，有些黯然道：“许多事…是我欠了他，他如今这般也是应该的。” “每个人的和离都是不同的，也许你没必要这样纠结许多，再者我也不知我的户籍究竟是归属叁清还是云府这里…抑或是昆仑？…登记了也好，没有登记更罢，我写这个，其实是对于他的一份交代罢。” 这世界之广大，原灵境之广大，濯黎这般的人可以拥有更多比她更好的选择，当初或许只是一个错误。 结束这一切，离开叁清、离开上界，永远永远…离开这一切。 其实恍然说来，他对雩岑并非没有感情…只是这种感情，更像是在看比他小上许多，懵懵懂懂踩过那世间荆棘的妹妹。 无论从道义还是情理上，他显然更希望二者能够继续走下去，可如今如此，便其实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 “还有我匆匆离开时放在府上的东西，里面有不少他的东西…我想也一并还了罢。” “你是马上需要，还是明日你再来，我一同带给你？” “……” “？” “可他分明不想…！” “你如今又未曾去见，又何言他不肯见你！” 雩岑说不上话来，或许其实她一直有些侥幸，想要通过别人来彻底避开与濯黎的相见… 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 若想要正视问题，溜出去见濯黎一面，恐怕不说新月如何，天衡便是横在眼前的一道大山。 暮汜眉头一皱，这才想起这般的棘手之事，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像是想起什么，雩岑将当日濯黎送的一对原灵玉从腕上咬着牙驱力脱下，又从腰间解下那块星蓝色的原灵玉，将那一对玉镯强塞给男人之后，握着那个玉佩道：“这些都是原灵玉…濯黎送我的你帮我一齐退回好了，不过我想要去见他…原灵玉可以隐匿行踪气场，应该也可以罢？” 反应过来的暮汜吓得双手震颤，慌慌张张将那对玉镯又塞回给她，甚至顾不上去探究为何雩岑一下能掏出这么多这种似乎已经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颤颤巍巍急忙推辞道：“这样的东西，若是在我这弄丢了…我恐怕一百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怀璧其罪。灵玉是可以帮你遮掩气息不错，可这平白无故的一个大活人没了……” “恐怕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恐怕…只能明日。”雩岑敛了敛眸：“玄拓只去叁日。” 两人相对之间，一时陷入的沉默，黯然之中她确乎也能感受到暮汜的纠结，或许他知晓两人已然不能挽回，就算见面也是多余，却依旧坚持要她去见濯黎一面… “我…” “我娘很万能的，我从小到大的什么事好像她都能解决！” “她是个很好的人，值得相交。” 两人在那叁步之内的局促空间闲聊着，暮汜转身欲去拿纸笔，小姑娘像是放松般往后随意一靠，回道：“我其实……” 她刚才未曾注意，竟是一下靠在那可以推动的窗棂之上，倒向窗外，然须臾之间，腰部却似被什么东西猛地拖住—— “这——” “新…新月？！” 那么方才的对话… 在两人神色各异，却逐渐深沉下来的目光之下，新月有些急得满头是汗，躁动的小脸满面不安，确乎都要急得哭出声来，还未等面前两人再度开口，那低敛着眼眸，如热锅蚂蚁般六神无主的脸色却是倏然之间猛地狠狠咬了咬唇，像终是鼓起勇气下定决心朝着雩岑的方向仰首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