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人影抱着胸依靠在走廊大开的窗棂上,暮深的背后,是黑白交融的飞雪。 他虽爱清静,两人在城中下榻之处无非只是挑了个偏僻些的酒肆,就算这冬日夜深,仅剩不多的几个房客大概也早已入睡,对方却大大咧咧直接坐在这二楼走廊的窗台上,完全不甚在意是否有被发现的可能,狂肆之余,满怀目中无人的轻蔑。 “我王莫忧…”那人影晃荡地跳下窗来,嗜着笑着步步走进,“若有窥探,杀了便是。” 实力之悬殊,自然非我族类。 实力愈强之人,跨越结界所受到的攻击与伤害便会以指数倍增,就算天神遗子,强如叁清玄拓玄沢之流,也难以妄图与联系整个原灵境命脉的结界所相抗。 而如今彻底成长壮大起来的结界,已然不惧这种天灾洪流,在吸收灵力增实结界的同时,也在逐步自我修复那些薄弱之处,若非千百年来有众神在仙集之中管理坐镇,定期维护开辟渐渐修复的薄弱点,恐怕再过上几万年,人族与仙族的贸易沟通与往来将会彻底断绝。 这也是其当时实力万般不及的唯一选择。 “不知您的计划进行到如何了?…如今已临不周,若是再不行动——” “臣下卑贱,自是不敢指点陛下。” “若是回到上界…濯黎那暂且不论,且单说叁清那边,恐怕会有大动作。”清瘦的面容倾身凑近,昏暗的灯光下,映出一方泛着诡异苍白的中年面孔,“我出逃之时,玄桓已然与濯黎连为一线,保下了玄拓。” 其实这个结果本不难猜测,当年借由送去白泽那的那封无名庚帖本就是一个试探的诱饵,玄拓自是不会死也不能死在他的势力地盘的,倘若玄桓当真没有出现,他整个计划的下一环自还有下招,同样可以保下玄拓的小命。 或许最大的问题便出在—— “这可不能怪我。”血饮吊儿郎当地嗤笑一声,斜斜侧身倚靠在旁边的木墙上,肩膀顶着墙面,“玄桓那老小子不愧是当年叁清的老狐狸,滑得很,也不知他是从何看出的破绽,一个照面用上古失传的猎香便把我摁倒了,还贴上伏魔符把我灵力都给封得一干二净,不若就那什么破绳子,哪能困得住我?” 在昏暗灯光下变得有些暗淡的琥珀眸微眯,“有趣。” 没有人知道是谁带走了那晚的新娘,也更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 这并不是坏事,至少在己方阵营的层面上。 再说,两人当时的交集无非只是她受邀参加了一回宫宴,众目睽睽之下,居于宴角末尾的雩岑与他并无什么瓜葛交谈,就连那个唯一知晓雩岑曾落入华清池中的女子也被无声无息杀人灭口,其家族更是被连根挖起,依照明面上的律法流放下界,此生不得步入上界一步。 如今复盘,零随几欲为自己当初想要探究上古旧文,却引蛇出洞终伤及自身的行为咬碎后牙。 就像零随曾嗤言父神多子尽然都是有勇无谋的蠢货,尚在的叁子与已然逝世的八子或许曾有那么些从政的天赋筹谋,到底不成熟或是能力有限,可这其中最令人感到强烈威胁的,却是那个武力值一般,看似平平无奇的玄桓。 “濯黎那里的钉子怕是被他这些日拔得差不多了,不过这也是好的结果,可若那丫头再度回了叁清…”血饮说话间笑意微收,“恐怕前功尽弃。” “不怕反噬?” 听及此处,零随似是想起什么,眉头深皱。 从上界到人界,数量虽少,不足为患,却是有些开始无孔不入。 内忧外患。 “杨戬…”男人的眉头依旧深蹙,人族显然是天帝一脉势力一个不庞大却又重要的组成势力之一,同样在人族中有着相当威望之人,莫过于人族显圣,“他确是帅才,而并非将才。” 人影悠哉晃荡起腿来,眯笑着看向零随,“这恐怕也是您一直所望罢。” 足以让整个势力成为只拥有唯一统治的天帝集权。 “零随,你在拖延时间。” 特别是这种令他人都显而易见的筹谋安排。 琥珀眸猛地一紧。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零随。”面前之人的眸色渐渐转为浓烈的血色,直视着那双剧烈波荡的琥珀眸,轻飘飘上扬的尾音却说得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