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夜话(1 / 1)

“可那劫命丹分明便是…!” 傅溪无所谓地笑了笑,接过话头,“凡事可达目的便可,其余所谓的正邪之分,又与我何干。” 男人表情轻松,轻飘飘的语气好似只是与她讨论今儿晴好的天气,“刀可杀人,亦可救人,这世间所有的东西,大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修道之人的命总是很长,即使我并不想活这么久,但若如此草草死了,又总觉有些浪费…” 雩岑脸色愕然,却完全没有想到傅溪所得的劫命丹的目的竟是想要… 傅溪依旧笑得悠然,望着小姑娘紧绷严肃的小脸,表情渐有些怅然:“别这么看着我。” “你是在可怜,还是在可惜?” “这些年,我确乎想了许多,当年初时的修道,不过是我那个所谓的父亲对我的愿景与培养,说是儿子,其实我不过是他权势的依仗和与他人炫耀的资本,而后的努力,也不过是我对于师兄压我一头的不甘与怨恨,再后来,我下山寻找师兄,又偶然收养了乐安…也许追求的东西连我自己都不曾明白…” “包括乐安…” “当时的一命之恩已偿,我也答应她的父母将她抚养至成人,她已是个大姑娘了…再过些年,她会有她自己的生活,有她自己的家与孩儿,若我回到元符之后,恐又是那无穷无尽的寂寞…” 或许对于一个天赋极品灵根的人来说,这世间的路,仿佛从他降生那一刻,便已经被注定,似乎所有的人都逃不开这个无形的牢笼,或喜或忧地往前走,或悲或苦的地选择抗争。 “我折了些许阳寿,窥探了天机…若我的能力依旧停留在这个层次,我会在六百三十三年后的夏末死去——” 至少是对于他来说。 “值得麽?”雩岑确乎已有些看不透面前的男人了。 “哪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罢了。” “这不重要。” “别把我想得那么高尚…雩岑。” “若我悄无声息地死了,或许这一切都可以结束…对于师兄,无论他是死是活,终究是为自己活过了一辈子,我这可怜的人又能帮他什么?” “你不是。”雩岑试图插进话来,便听男人大笑一声打断: 傅溪一拳捶进树干,簌簌的绿叶摇晃,飘飘洒洒铺满了一地,就连叶间细碎的光影,都显得有些若影若现起来。 养女与…养父? “可我不想…” “乐安从来不嫌弃阿爹。” 喉口干涩,小姑娘头一回却不知该如何作答,就像是如履薄冰站在悬崖角口的人,似是只是最细微的风,都能将对方身上的刺深深戳进皮肉之间。 “谁?!” 就好似那样谪仙的皮相下,其实住的是一个满目狰狞的魔鬼。 “乐安…” 是什么落在了地上。 好似这因两人谈话而忽略周围形成的糟糕局面,也像是被遗弃在路野的心,零落得随意任人践踏。 山风吹起来—— ……… 今日的晚些又下起雨来,帐中唯一的烛光葳蕤而跳跃,方才沐浴完的小姑娘发间似还带着些许氤氲的水汽,轻眯着眼,百无聊赖地伏在男人膝头。 “今儿怎得不爱说话了?” 营地的帐篷在某个男人的授意下,从三顶强拆成了两顶,雩岑只好半推半就地抱着被子又与零随恢复了之前在船舱里的共枕模式,然往常总是话匣子收不住,拉着男人谈天说地又紧催着睡觉的小姑娘今日却有些异常地几乎没说什么话,反是零随都将手里未看完的小册放在床头,俯身揉起膝头的小脑袋来。 半晌之后,却见小姑娘颇为怅然地长叹一声,没头没脑地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男人有些哑然,却甚少见到雩岑有如此深沉低落的模样 “有一些事…我却不知该如何与你说。” 或许在她心里,男人总是那样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就算是从零郁口中知晓他的往事,她却总觉零随的共情能力其实是很低的。 这毕竟是傅溪的私事,她好似也不好朝他人宣扬。 “为何不能说。” “你我本是夫妻,再者,昨日的约定今日便作罢了不成?” “谁…谁与你是…是夫妻!” “不是?…” 在她本以为某个男人张嘴便又要说些什么混账的淫词浪语之时,零随却只是轻轻在她唇角轻吻了一下,倾身将她整个人都深深揽在了怀中。 “阿岑。”檀木的香味好似与泛着清香的夜风都融在了夜里,“孤眼盲,可心不瞎。” “肉…肉麻死了。” 略略沉思半晌之后,雩岑方才回过神来,俏红着脸迎着轻拂而进的晚风,大概将下午之事与零随说了个明白。 “万事皆有定数。” “不必去扰,更不必去揠,人有时候就像树一般,或许横抱的树干倒了,第二年还能长出新芽来,那又是一次的重生。” “你本身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他不是问你要劫命丹麽?…你若不帮忙,或许他反有别的途径继续收集,就像你永远拦不住一个要轻生的人,勉力令其活着,或许又是一种对于他痛苦的延续。” 杏眸瞪起来,小姑娘有些激动。 “就像历人常说的‘如果’,但如果的之后是什么,没有人可以笃定,就像是一切极为巧合的事…从父神开天地,到神魔大战,再至原灵境目前的境况,这其中的方方面面可以有无数种‘如果’,但这些‘如果’如今变成了必然,却总有人在设想其它可能。” 零随的话,似是每一个字她都明明白白,可合起来说,却又令她有些懵懵懂懂起来,好似听懂了,又好似完全不懂。 如果将来有无数种的可能,那为何不将自己最为满意的一种‘如果’,谱画成必然? “你这么能说,干嘛不去昆仑教书哇——” “孤的口才自是另有大用。” 然继而又似想到什么,揉了揉小姑娘的长发,坦言道:“孤在军中当军医的时候兼了份帮助些许文盲士军启蒙的活计,孤这才记起你在上界年底便要公考,历次试卷都是白泽命题,孤再略作修改,自是大纲已出,不若每日你下午闲时,孤给你辅导——” 小姑娘吓得一抖,之前在暮汜那白天上班,晚上做题的噩梦仿佛还历历在目,毕竟她一直颇觉暮汜脾气挺好的,却依旧有时都能被她气到河东狮吼,一副随时暴毙去世的狰狞模样。 身后一阵恶寒。 毕竟当初下令什么若她不考试,就卷包袱回昆仑下乡的,亦是眼前这个臭屁男人! 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凭空捏造、凭空想象! 侧手一挥,烛光闪灭,屋内瞬间漆黑一片—— 小姑娘娇娇的声音和着些许肢体的反抗声。 便听得一阵衣服摩挲的细碎响声,继而便似有什么衣物落地的轻响。 小姑娘嘤嘤的娇啼仿佛能掐出蜜来,更令得黑暗中的粗喘低沉几分,床板吱呀震动—— 弯弯的弦月不答,只下意识地,拉过身边游曳而过的浮云,羞涩地掩藏在更深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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