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风愈加变凉,浅浅的下弦月牙也被飘忽的浮云笼罩,雩岑顶着风独自沿着河畔漫无目的的往前走了许久,初时方才还可见依稀零散的人影过路,而后便渐渐无了,除却隔了许远一盏的朦胧路光外,只容四人并行的沿河石板路上空无一人。 她将一盏盏灯火路过,身侧的河面隐隐折射着些许淡得看不清的微光,清澈的,若积水空明般灵动旷远。 不知走了多久,眼见着前面有一空旷的小码头,四五层矮矮石阶立着,其下便是一片微高于河面,用切割好的方石整整齐齐填起的小岸,以便游船客商下船之便。 远处,一辆灯火阑珊的游船愈发一杆一杆缓缓地飘近了,床尾撑船的船夫粗袍布衣,而身侧,隐隐可见船厢中往来的锦衣之客,觥筹交错,举酒而言欢,两者对比之下明明是不同广界之人,却又像是浑然天成似的,在一起无何违和。 “桂櫂兮兰枻,斫冰兮积雪……石濑兮浅浅…夕弥节兮……” “…时不可兮…聊逍遥兮容与…时不可兮再得……逍遥兮……” 不过这嗓子雌雄莫辨的程度,唱起湘君之曲,倒也颇有情调几分。 不知为何,明明那粉衣歌者赫然便是其中风头尽出之人,游船悠悠而过间,雩岑的眼光却莫名投向一直背对着她的青衣身影,犹抱琵琶半遮面,不知又是何等长相。 欢暄而过,剩下的,便只又有亘古的寂静。 那身山海共云纹的锦衣大袖若不经意间种在心里的芽,历经颇为漫长的时光,狠狠地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挥手而洗,天下为白,自是又一轮新日破晓。 飘忽间,仿佛在脑海中一遍遍过着两人相处的点滴,从初见,又到浴池相拥,再至婚前若傻小子一般的青涩之吻,像是一个上天的礼物般,忽然若掉馅饼般掉到了她的怀中,可未还来得及多看几眼这块和氏之璧,便一朝落难,再无颜面有回去见他的借口。 心情很沉,濯黎…玄拓,还是零随,似乎都成为了她心里重压而下的一块块石头,她如今甚至会被零随的一丝丝冷漠所苦水倒流、情绪失控,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好端端将二人死生不复的关系,弄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见到零随,她又该说些什么。 她也没有答案。 好在,没有人理她。 “姑娘……” 青衫身影依旧背对着她,与粉衣身影拉扯着走远了,只余几道愈发渺茫的影子。 见与不见,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然不知埋了多久,背上似被人拍了几拍,雩岑凉得都有些迟钝的同时,抬头一瞬,一席白影却猛然掠进了她的怀中。 身后,竟是方才所见,在人群中央亮嗓而歌的那个粉衣男子。 雩岑抬眸望了他一眼,又回过头来摸了摸手中尚有余温的披风,没有说话。 “就知道是个无家可归小叫花子…今夜当真是白忙一场。”男人嘟嘟囔囔,这才不耐地又从怀中掏出一根细长的东西,随手扔进了她的怀里,插手轻嗤道:“这个,上好的羊脂白玉,拿去当了,今晚找个客栈歇脚吧,别在码头被冻死了,不若爷天天往来这处,看着也晦气。” “不必谢我,有个傻子假好心,非要做什么慈善。” 见雩岑望来,那道身影似也有些羞涩地无措几分,但还是望着她,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又回眸望了她一回。 ………… “娘的。”领头之人扬手抹去唇边渗溢的鲜血,轻啐一口满嘴的鲜血,“这瞎子还真能打。” 身旁,单手打着石膏绷带的人影见此便欲愤愤向前,抬脚去踹地上的身影时,却被满口鲜血的男人一手拦下。 人影气的跳脚。 “叶彪子当初当真是摆了老子一道,果然有些东西。” 语罢便斜眸看向身侧人影,张口问道: “不知,不过……”拍了拍手,便见着一群凶神恶煞之徒争相涌入,约莫以一二十人,满满挤了一室,领头一人,正将酒肆掌柜抓在手中,硕长一把钢刀,就明晃晃地横在脖上。 “…方才…方才便出去了……” “这是我今年送拍的精品,请她替我,好生‘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