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祠堂不大, 有个小戏台, 戏台底下开了个小门, 旧时用来放唱戏的行头道具。 颜如玉被获准进地窖探视, 毕竟他的身份是血囊,未来终将成为颜老头的一部分, 自己人,不见外。 土窖里很暗, 点油灯, 正中央是一口石制的棺材, 没盖, 里头盛了有半棺材的土——说是土, 跟地里随便挖的又不同,土质偏暗青,研磨得很细,颜老头躺在上头,更像是躺在暗青色的浊水中。 颜如玉觉得,干爷这种,应该划入“蜥蜴类”,毕竟可以断肢再生:身体的末端部位,手脚也好,脑袋也罢,居然就这么……说长就长出来了。 在棺材边坐累了,颜如玉站起身,看向墙壁。 现在看到的,应该是上一次时写的吧。 颜如玉第一眼就看到了龙飞凤舞的一行字。 他觉得好气又好笑,干爷真是,写什么不好,学隋炀帝写这种晦气话,瞧瞧,这一世脑袋被人“斫”了吧。 左边是:真无聊,欲打听,最害怕,心惴惴。 颜如玉觉得,这类似小学生做的两栏连线题,他试着连了一下,觉得第一句应该是“心惴惴怕人杀我”,怕嘛,自然会心惴惴。 女娲像。 边上也题了字。 后头还跟了一首打油诗。 三六九里尚有我,好过流离不得所。 这是提醒他探视时间到了,颜如玉没再逗留,上了楼梯,开门出来。 颜如玉也不上去,仰头看他。 颜如玉点头:“知道了,下午收到的消息,我一早就过去。” “随队去,带其他人不方便,我一个人就够了。” “阿玉啊。” 颜如玉又转回来:“颜叔,你有话直说,我受得住。” “干爷这一趟,本来就差不多到时间了,没想到又出了这种意外,元气伤得不轻。我是想着,等头长得差不多了、能睁眼,就立刻让他进补。” “三个多月吧,你什么想法?” 颜叔有些意外,又有点不忍:“阿玉,你还有什么心愿没有?要钱、要女人,或者其它的什么,你尽管开口。” 颜叔沉默了一下:“你想见你爸吗?这老东西,把你甩给干爷之后就跑了,但毕竟是你亲人,你要是想见他……” 颜叔尴尬:“拿你叔开涮呢?你妈都死了多少年了。” 到时候,足可唱一出“喜相逢”,没准还是“阖家团圆”呢。 但她又不敢,一是因为附近春焰的人太多了,她怕除了徐定洋,还有别的掠食者。二是神棍之前那一通关于石头的分析、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但长夜漫漫,又没别的消遣,她一会盘腿坐着,一会蹲在树桠上,像只心事重重的猫头鹰。 她突发奇想,拿胳膊肘蹭蹭神棍,怕下头听了去,用的都是气音:“哎,如果石头里本来就有什么,这像不像是个蛋啊。” 他随口敷衍:“对,像。” 神棍脑子里灵光一闪:“你说什么?” “我说,石头动辄成千上万年的,如果本来就有,那得在里头困多久啊。还‘脱此樊笼’,我看是它们想脱此樊笼吧。” 肖芥子想了想:“封印?” 神棍心跳得厉害。 炼石。 现代人都知道,天不会破个大洞,洪水不会从天上的破洞里泄下,石头也不可能补到虚空中去。有没有可能女娲补天,重点不在于补,而在于炼石呢?了,‘人石会’养石,又把它们养出来了,那‘人石会’岂不是跟女娲对着干了?” “女娲是谁,是上古大神、地母,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女娲娘娘’,妥妥的正面人物。造人、补天、济世、救世,功德无量。说实在的,我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到女娲以反面的形象出现。” 神棍越说越气:“说她把人关起来,还大小樊笼、关了两道,有什么证据没有?再说了,凭什么把人关起来就是坐牢?就不能是保护吗?就好比古代造城池,有内城外城,两道高墙,那不是为了保护老百姓吗?老百姓也没觉得是在坐牢啊。” 肖芥子吃惊不小:“这人是杜子春?” 怪不得他总觉得这个名字熟呢,他在《玄怪录》中看过这人的故事。 于是杜子春先后经历了鬼怪来袭、地动山摇、妻子受刑、自己被斩等等,始终不发一言,可惜最后一关,他在幻境中转世成了女子,还做了母亲,当孩子当着他的面被活活摔死时,他终于没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肖芥子听得云里雾中:“那魔巴提这个名字,是要提醒我们什么呢?他不是说,他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吗?” 他喃喃自语:“魇山,梦魇,没月亮的晚上,阴雨天,杜子春,一群奇怪的人,那些人在猎人头,但又不合仪式、时令……” 神棍怔了几秒,忽然兴奋:“对,对!有没有可能是幻境?” 下头那两个已然睡得迷迷糊糊的了,被神棍惊到,一个哆嗦做起来,险些从树上翻下去:“啊?” 晓川被问住了,想了会才回答:“他们那么一大群人,我们上去硬拼不是送死吗?当然是掉头就跑,至于其他人么,跟我俩跑的不是一个方向,我……没太注意。” “是……吧。” 肖芥子心中一动。 神棍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也猜到了她的疑惑:“这样,小结子,咱们去验证一下就知道了,树下头不是有人头桩吗?” apscriptapgtread_xia()ap/scripta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