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你说对了!这就是第三点,猎人头是个重要仪式!据我所知,真的猎到了人头,寨子里的人要郑重迎接人头,要给人头戴红包头,喂米粒、鸡蛋给人头‘吃’,要敬酒,还要边哭泣边为人头梳洗,请它安安心心待在此地、保佑庄稼五谷丰登。请问,怎么可以这么草率,拎起来往篾筐里一塞,就完了?” 神棍趁热打铁:“还有啊,现在不是春耕季,才腊月,猎什么人头啊?” “我就是觉得奇怪,结论……暂时还没有。” 他牙关格格打颤:“看你们装备挺齐全的,能匀我们件外套、或者借点吃的吗?我们可以花钱买。” 神棍“啊”了一声,自然而然就去翻包:“我们有外套,还有……” 神棍愣了一下,讪讪收回翻包的手。 神棍有点不忍心,跟肖芥子商量:“小结子,我们够吃够用的,后援一两天也就来了。你看他们怪可怜的,又说得这么客气……” 神棍不说话了。 神棍听她说得可怜,有点唏嘘,又凑向肖芥子:“小结子啊,那是个小姑娘呢,万一冻坏了,后半辈子都落病根,咱有保温布,外套放着也是放着,借她一件裹一裹呗。” 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傻黑甜,肖芥子心里叹气,把脸别向一边,眼不见为净,不过上下的动静是听了个一清二楚:槟榔妹感激道谢,神棍寒暄客气,有来有往的,还聊起来了。 廖扬,和廖飞一个姓,看来是有亲属关系没跑了。 这是肖芥子感兴趣的,她又把脸转了回来:虽然天已经黑了,看不清脸,但大致的人形轮廓还是能瞧见的。 “再然后,我们就走到了这,就是这棵树下头。这棵树大得吓人,下头还有那么多人头桩子,我们就在这里多看了会……” “有啊,好在都是上了年头的骷髅头。戴叔,就是我们领头的,说这是正常的,佤寨的猎人头,五几年才绝迹,有些地方,还留存着以前的人头桩,也不奇怪。” “然后,我们又发现了牛头架着的老木段,木段的槽里还有鼓槌,大家就争论起来,有说是鼓,有说不是。” 晓川“啊”了一声:“沈老师你真厉害,不愧是做专业考察的。后来争论不下,铁头就把鼓槌拿出来,咚咚敲了几下,你还别说,这个老木段的不同部位、敲出来的声音还真不一样。” 晓川的声音发颤:“再然后……” 神棍莫名其妙:“再然后怎么了?” 那种沉闷的、不祥的鼓声,像避不开的磔磔阴笑,从四面的雾里来,从脚下的土地里来,铺天盖地,无处不在。 神棍跟她确认:“突然撞见……有多突然?凭空出现的那种吗?” 走近点,才陡然发现是一群穿着古怪的人,更可怕的是,第一眼就看见打头的那个脚踏着一个人的背、揪着头发把人头从颈子上拎了起来。 这话说的也不全是事实。 廖扬和晓川慌不择路,绕了一大圈,居然又回到了这棵大树下,惶急之下来了主意,上树逃生,这才有了之后的事。 神棍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种问题,肖芥子自忖是帮不上忙了,她垂下眼,看下方那两个偎依在一起 魔巴说那人叫杜什么来着? 晓川茫然:“没有啊,我们没有姓杜的……吧。” 神棍最初听到这名字就觉得怪怪的,末了终于想起来了,哭笑不得:“什么杜子美,那不是杜甫吗?” 难不成要从杜甫的诗里去找线索?那可完球了,杜甫号称“诗圣”,写了那么多诗,一时半会的,她哪想得起来。 肖芥子嘴硬:“那这俩名字那么像,记岔了也正常嘛。杜子美、杜子春,听着跟两兄弟似的。怕不是杜甫他弟吧。” 杜子美,他一直以为是魔巴提醒他要提防的某个人,经肖芥子这么一说,他忽地觉得,杜子春好像是个古代人的名字,他之前……似乎在哪看过似的。 下午,他收到一个叫“花猴”的人打来的电话,把肖芥子的口信捎给了他。 徐定洋可不是个善茬啊,更何况她那头至少有十个人!虽然花猴表示会组织后援,但他也说了,最早也得明天下午才能进山。 陈琮第一时间去找了三老和梁婵,只说是某个可靠的朋友递来的消息。梁婵喜极而泣,恨不得马上飞去魇山,三老相对要镇定点,让她别着急,说是春焰现在的管事的叫戴天南,如果是徐定洋绑的人,和戴天南联系兴许有用。 这事报警没什么用,警察找上十天半个月、也不可能知道魇山在哪,三老商量下来,最后的决定是尽快组队,内部挑人,由知道魇山路线的禄爷带队,明天赶最早的一班飞机出发,衔接紧凑的话,基本能赶上花猴那边的进山时间。 回家简单收拾了行李之后,他早早上床休息。明天要早起,能多睡一点是一点,为了保证睡眠质量,他还喝了碗所谓能“帮助养石”的药汤。 还梦见了和陈天海打视频电话,他照旧虚与委蛇地和陈天海扯东扯西,却突然发现,陈天海说话时,身后的背景一直在快速闪变:起先是颜家,后来是机场、出租车、宝玉石一条街、他住的小区、楼道,末了居然是……自己的卧室! 黄蒙蒙的颜色,除了颜色,其它什么都没有,昨天是“一小会”,今天也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肖芥子说,入了石就像是进了独属于自己的桃花源,身心都松弛,然而陈琮没这感觉。 陈琮心烦意乱,无意间一瞥眼,心头一震,仿佛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人都僵了。 也不能说是人,确切地说,是个模糊的人形影子,掺在黄蒙蒙的颜色里,发灰发暗,轮廓边缘处还微微发虚。 陈琮尝试着向人形靠近,每走近一步,他就越发毛骨悚然。 陈琮睁开眼睛。 床头柜上的手机蓦地亮屏,但没声响,睡觉时,他习惯静音。 先看时间,夜半2:37分。再看消息,亮屏是因为来消息了——是禄爷发来了组队名单,也是辛苦,忙到现在才确定下来。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颜如玉这一晚在余杭。 颜老头的休养生息地在乡下的老祠堂底下。 apdiv style=apottext-align:centerapota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