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手伸进衣服,扯着颈间的黑色丝线编绳,扯出一块挂件来。 国人喜玉,很多美好的事物,都以玉比拟:美人叫“玉人”,谦谦君子叫“温润如玉”,好话是“金玉良言”,登对叫“金童玉女”,连站得好看都叫“亭亭玉立”、“玉树临风”。 这块玉不大,是根长约4的锥体,历史上,这样的形制也是吉祥件,叫“直钩”,取“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之意,引申出“我有直钩,只待青云,天来钓我,扶摇直上”。 ——天地玄黄 车内瞬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挡光膜虽然廉价,效果倒是不错。 这是她抓石周时抓到的,姜红烛有条石周链,是一根用不同人的头发编成的、长长的编结线,结线上,每隔十多厘米就兜包了一块桑果大小的宝玉石,总计得有百来块,抓的时候,她牵住棉线一头,闭着眼睛,捻念珠一样摸索着一块,不是,再摸下一块。 …… 轻微的窸窣声中,她摸到了那片藏着的“眼睛”,摁贴于眉心。 尔后毯子一扬,裹身裹头,把自己包得像个茧,躺倒在地,车内空间不舒展,人也躺得扭曲,更像个不安分的茧了。 然后得出结论:要么她是个小角色,太没名气了;要么,就是事情太过机密,局限在小范围内,不为外人道。 颜如玉说:“no,no,no,陈兄,你要理解这种关系,这就好比你开了个医馆,请了著名专家坐诊,人家也是你的员工、服务于你的医馆没错,但半年来一次。来的时候是备受尊重,但你医馆平时运营时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他能知道?” 好有道理。 颜如玉笑嘻嘻的:“有啊。” “据我干爷,也就是老039号回忆,三十多年前,这个协会的确不大太平,出了不少事,疯的、死的、突然退会的,光他有印象的,就有好几个,还都是老资历。” 灯灭的刹那,他说:“那个姜红烛,死在三十多年前,她的死多半有蹊跷,跟‘人石会’脱不了关系。这趟,如果背后的人是她,她八成是回来报仇的。如果不是,那来的人,也一定是为了她来的。” “怎么看出来的?” ——事情只有小部分人知道,方天芝、黑山、三老等等,都是上了年纪的,三十多年前,正值青壮,应该或多或少参与其中。 ——对方上来就下重手,一而再、再而三,连“人石会”有了戒备都没收手,这样的“勇夫”,不是受激于重赏,就是因为血仇。 陈琮一身轻松,要说还有什么小遗憾,应该就是葛鹏了:相识一场,又得金媛媛“救”了一次,也算是有缘聚头。 陈琮还以为,今晚总算是能睡个好觉了,没想到,又做梦了。 他翻身起来,大口喘息、口干舌燥,窗帘拉得太紧了,一丝光和气都不透,他大步过去,唰地一声拉开。 停车场还是那个停车场,小车大车都趴伏得安稳、纹丝不动,但颜色不对。 色彩有多种,油黄色、青绿色、黑色、紫红色,以及来不及细细辨认的其他颜色,色彩的诡异流动带来了视觉上的假象,会让人觉得,整个环境也在扭曲、变形。 还有,这些颜色本身也不平静。 青绿色中有雾状的起伏,黑色中有更黑的杂点以及流动痕迹,紫红色中又好像有针,极细极长,贯穿其中。 色彩狠起来,是能杀人的。 多亏了突如其来的一声信息音,仿佛一根自天而降的尖细钓线,把他从那个窒息的大漩涡里颤巍巍拎钓出来。 这真还不如梦到蛇呢。 陈琮转头看。 陈琮抹了把额头的汗:“几点了?” 还念给陈琮听:“第四十七届大会延期,会众可根据工作安排,自行选择去留……散会咯。” 陈琮觉得自己有一半还停留在梦里,听颜如玉念信息,每个字都听得清楚,连缀成句,就是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意思。脑。 一阵风吹来。 肖芥子也还没醒。 睁开眼的时候,身周都是雾,像混沌初开。 她爬起来,向着雾里走,心里很平静,知道走着走着,雾气就会渐渐消散,接下来,会像书里说的那样: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上升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 没有雾了,可能是因为多“长”了一只眼睛,这次看周围,比之前每一次都要更清晰。 肖芥子原地坐下,顿了顿又躺倒,阖上眼睛,两手努力向左右伸展开,陷进地下,想象自己是一粒呼吸着的种子,而手指是种子上长出的根苗,要尽可能多地向大地汲取养分。 她说,吃东西是补,养石头也是补啊,石头也是能养的你信不信?就好比乡下人养猪崽,它小的时候是你照料它,养大了,膘肥体壮,就该它回馈你了。 这话,肖芥子是信的,毕竟她的石头是和田玉,而关于玉,民间自古就有很多说法,比如“人养玉,玉养人”,再比如“玉碎人平安”。 过了会,肖芥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睛。 有什么东西,雾蒙蒙的一团,就在那一处,又钻又挣,仿佛要拼命挤出来。 像是要回应她的话,有一根细长的东西,像电线,又像拗弯的铁丝,自那一处突然荡出来,又瞬间收了回去。 肖芥子头发蓬乱,身子微颤地顶着被角坐在一片黑里,突然反应过来,扬手抓下最近一面车窗上的挡光膜。 什么鬼东西,她的那个胎里头,是什么鬼东西!? 念及姜红烛,肖芥子才忽然又意识到一件事:天都亮了,红姑居然一整晚都没来找她? apscriptapgtread_xia()ap/scripta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