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王云城下意识退了一步。 肤色并不多白，只是恰到好处，蜜糖一样。眉眼无一不恰到好处，转动间，就好象是江南最灵秀的山水活了。 看她有些出神，这个风致极佳的女人和善地笑了笑：“来，我来拿。”说着就伸手去够她手里的食盒。 果然，这女人趁王云城还在发呆，接过食盒就笑道：“我姓张，暂住这里。” 这时候里面跑出来一个婢女，慌慌张张说：“姨娘，您别动这些粗活！”就要去接食盒。 她偷偷打量的时候，张姨娘正在转过头跟婢女说话。那侧脸，有些眼熟。 ☆、 人间路〔一〕 昨晚那个女人身上布满了青紫与伤疤。有一道带着血色，格外触目惊心的勒痕可是一直蔓延到脖颈。 张姨娘似乎同谁都能说得起话。 张姨娘说话总爱微微地笑，吐字清楚，带着南方的轻快语调，却声音偏于低沉。 实在是因为说话时，她那修长的睫毛，和她圆大而眼角含情的眸子，时刻专注而静慰地凝视着你。又像是最诚挚的安慰，又像是鼓励，令人心里觉得平静而愉悦。 就连她那俊美容貌里的憔悴，也好像是清晨天光里的西湖，湖面蒸腾起雾。烟波浩渺里，令景致越发有朦胧之美。 王云城送完食物的时候，原路返回。一时感慨张姨娘其人，一边又还是怀揣着挥之不去的怀疑――昨晚那个月光下，浑身袒露，女鬼一样的女人，会是这个张姨娘吗？ 哦，对了，不能说“脏活”。世家中人，金尊玉贵养大，哪怕是夜香，都与平常人家不一样，是万不可说“脏、臭”这些词的。 这怕就是当年自己看小说时，里面女主们炫耀过的世家奴仆“规矩严”。王云城不无自嘲地想：可惜自己现在是被“严”的那一个奴仆。 因为一旁的家生婢女盯着，王云只得城垂眉敛目，心里有些愤懑地移动着恭桶。 就在王云城提着恭桶打算要出去的时候，听到有人在里面惊叫了一声。 这只身上秃了一块的波斯猫慌不择路。竟然碰地一声猛然撞到王云城腿上。 碰地一声，恭桶飞出去散了一地，黄白之秽物溅了一地，恶臭顿时弥漫室内。那只猫却被王云城趴到了身子底下，喵喵地惨叫着。 因这一翻动静，终于惊动了内室的孔二夫人。 她缓缓踱步出来，穿着雍容华贵，云鬓雾寰，是个四十岁左右，白皙丰满，略有发福的中年贵妇人，手里拈着一串佛珠。 她低头看了身上粘着污秽的王云城和那波斯猫一眼，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厌恶神色，或许是因为――这是孔二夫人自己五脏庙里排出来的脏物。她只是看了一眼，轻描淡写：“污秽主家内室。按家规，人和畜牲一起拉出去仗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