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绮年沉声道:“我有手有脚,不是耐不住清寒的娇娇女。也可自此学纺织,不妨长做岭南人。” 他扶着床沿,又喘了口气。 林嗣宗挥开她的手,沉声道:“南方一带,若是谁家有了个自梳女,就是举族之耻。按照俗例,自梳女一旦梳起了辫子,爬起了发鬓,就不得后悔,日后若有稍稍不轨行为,就会被乡党宗族所不容,会遭到酷刑毒打,被装入猪笼投河溺死,或被活埋。” 世道待寻常女子苛刻,待自梳女,更是鸡蛋里面挑骨头。 林嗣宗眼圈有些红,骂道:“逆女!你教为父……教为父,怎忍心想及你死后曝尸荒野,葬身鱼腹的凄凉之景!” 林嗣宗凄凉起来,道:“我原想……罢了,罢了,生死不由己,都是天意难侧。你快快断了自梳心。 自梳女虽然自绝家门,却也是也宗族中人。” “自梳女被以她为耻的族人,逼着嫁人,或者发卖,这样的事,也决是不少。” 其严厉之处,国法犹有不及。 林绮年默然,她知道父亲说得,族里人是做得出来的。 宗族以名望职位等,分寒族望族,她家曾是望族,却因她父亲自请调职工部,又照顾多有林家的广大佃户,而使族里怨声载道。 而她因为时常随父远游,也不大明白宗族是什么,就是以为是一群叔叔伯伯在家庙里谈天说地,讨论事情而已。 就把她放在祠堂的门外,嘱咐她稍等,只是绝不许跑到祠堂里去。 她从小就有些叛逆,父亲虽说不许,她反好奇。 守祠堂的叔叔伯伯,都已经在昏热的天气里偷起懒来。她就仗着自己身形娇小,从栅栏的缝隙里挤了进去。 厚重的帷幕垂下一片黑。 原来是长明灯。 而长明灯后的神主牌位,一列列排上去,渐渐高到屋顶。无来由,一阵森森寒气,好像有无数透明的东西在窃窃私语。 一个细细地声音响起来:“我……我明明记得小乖爬进来了呀?” 徘徊了片刻,吱呀一声,那个身影还是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进来了。 她发现那是一个小男孩,比她还小一些的样子。 因为年纪小,他似乎还认识不到这里有什么可怖,看到那一列列阴森的牌位,他也是笑嘻嘻的看了一眼。 铜做的长明灯砰地掉在地上,闪烁几下,熄灭了。 她赶紧缩回去,她记得爹说女子不能进宗祠的,更不能叫人知道。 小男孩被吓了一跳,但是这个天真的孩子,又觉得这种拖长了的阴惨调子有趣,学了一声:“族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