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她五岁那年询问了我一个问题:为什么大家总是这么竭尽全力地拯救一个癌症晚期患者?所有人都明白病人活不长了,再这么治下去明明对谁都不好,浪费公共医疗资源,浪费钱财,最终什么也没得到。我当时因为她的这个问题感到害怕。我望着希望得到答案的她,一时很语塞,最后只能挤出一句:小唯,人不能这么无情。她听后皱着眉,似乎在考虑自己是不是惹我不高兴了,不过她完全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对她来说,她只是问了一个小小的问题而已。就像是她以前问我自己是怎么来的一样。在她当时绝对利益化的大脑里,她只能通过数字化一切去理解人们所有的行迹。病人的寿命还剩小几个月,家里人为了让病人或者花了借了十几几十万——人死了因此治疗收益为零,剩下的家破人亡尽是赤字。我当时也只有十三四岁,还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这种人之常情。大人的世界总是很复杂,其实病人知道自己要死了,其实家里人也因为知道病人快死了所以不那么想救病人,但每个人都会逢场作戏,为了一些社会上所谓的人之常情。当然,也有很多人在看到自己的家人病重马上就要离世时,是真的很希望能将病人挽救回来。我只是觉得她问出来的这个问题是我无法用一句话回答的,这实在太苍白无力了。倒不如说,一个思维与常人无异的孩子是不会将这个问题问出口的。也许他们会想,但他们知道这必须是一个沉默的问题。我也因此只能反问她:如果我们父母就要死了,你会选择不顾一切去救他们吗?五岁的她竟然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希望自己能死在他们前面。她这个回复倒是确确实实地惹恼了我,我有些生气地换了一个问题:那如果是我要死了,你愿意救吗——不,我们换种说法,你觉得救我值得吗?她眨了眨眼,被我突如其来的怒意吓住,微微偏过脑袋小声说:我愿意替你去死。2020年2月28日晴何之唯是我的妹妹。她1992年11月18日出生,现在二十七岁。这次的疫情比我想象中要严重多了。我想起非典那时的抗疫行动,似乎都没到全民居家隔离的地步。看来新冠是个很凶险的病毒了,虽然报道上说它的致死率只有百分之二到百分之三。很多人患上新冠后都只是出现轻微的症状,随后便自愈。尽管这样,被强行闭塞在家里让人感觉这次的疫情像是一场空前的浩劫。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看着新闻里的报导,有种新冠或许要征服全世界的那种恐慌。人类是不是要灭绝了,这个病毒这么可怕。我待在小唯这里一直不停地焦虑,小唯对待新冠的态度倒是很淡然:如果它真的能灭绝人类的话,那它确实是为大自然做了一件绝好的事。我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做到一边抱着自己儿子看电视,一边说出这种刻薄的话的。不过我之前看到一本书,那上面说很多天才都或多或少具有反社会人格,所以小唯应该是属于反社会情节比较严重的那种。好在她是个女性,并且相对于攻击他人,更喜欢攻击自己。不然的话,她应该不会是一个大艺术家,但还是会很有名,成为那种被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的天使变态连环杀人犯。果然,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2020年3月12日多云何之唯是我的妹妹。她1992年11月18日出生,现在二十七岁。童玉卓打视频过来了。她一个人在自己家里隔离,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耐住独自隔离的孤独的。她说自己在封城后的生活其实也并不无聊,每天都在看卷宗。这几天把卷宗都整理完了,等到开庭的时候她就正好出去打官司。我跟她打趣道,赚这么多钱做什么,每天都只知道加班加班,活脱脱一个工作狂,也不知道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她只是笑了笑,说:不工作的话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小唯的生活倒是没有因为新冠受到太大的印象,毕竟她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出门,基本上是待在家里画画,创作。橙子稍微对不能外出感到不满,而且不是很能关得住,因此天气好的话小唯还是会带他在家周围绕几圈。童玉卓说之后如果可以来小唯家的话,她会给橙子带一个专门给小孩用的水彩颜料盒。她听说了我们给橙子抓阄的事,遂聊起天来,说这下我们家要变成艺术世家了。小唯听后笑了笑,讲这事还是有些说不准。绛好动,坐不住,和纸笔打交道是很需要静下心来的。她拿着手机一边说,一边提醒在地上玩的橙子不要着凉了。后来等她的视线重新移至手机屏幕时,她对童玉卓说:况且,他没法看清楚各式各样的颜色。当时她的表情显得微微有些歉意。童玉卓似乎是知道什么,随后跟她说:可你不也是这样的吗?但你现在是个杰出的艺术家了。反正很多事情都是说不定的。小唯听后垂下脑袋叹了口气,抬眼笑了笑,附和道:你说得对。我感觉她们的这段对话像是加密了一样,虽然每个字我都听懂了,但意思我是完全不懂。为什么小唯突然而然说橙子没法看清楚各式各样的颜色呢?为什么童玉卓又说小唯也是这样的?我搞不懂,很想问,问了之后小唯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随口讲一下而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