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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雪比之前下得大了些,没有要停的意思。小唯一动不动地睡在窗边,逐渐清晰的飞雪把她的轮廓打得透亮。她脸上的碎发随意垂落,就连睫毛都已经脱力到不会发颤;那条她自己梳的长辫松松垮垮,略微发红的长发散落在身上宽大的衣物各处,像只可怜的流浪猫。我想抱她,同往常那样为她梳头。过来巡查的护士说我还在吊水,不要轻易下床,以此遏制了我。我在护士走后还是忍不住下床抱了她。她实在太累,完全没醒,安静地躺在我怀里,就连呼吸声都微乎其微,手好冷,冷得像雪。我握住她的手,想捂热它们。她的指节在一瞬间微微颤动,身体往我身上凑了一点。她好小,真的好小,小到穿着那些厚重的衣物还是显得弱不禁风;小到我能将她整个人兜在胸前;小到我该反复提醒自己:她已经十六岁了,是少女,不是幼女。小唯的成长期没有过渡。在某个夜晚她突然长大,不吵也不闹,整个人安静得像是失去声音,仿佛永远被锁入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我不记得她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与人疏离,但记得有天她被父母吵架误伤后毫无反应,表情木讷得像是已经无法感知到疼痛。她那时候不再需要我的拥抱;不再需要我在父母争执时替她捂住耳朵;不再需要我一遍遍对她说没关系,姐姐在。她只是平静地对我说:姐姐,我知道,过一会爸妈就不会吵了。他们总会安静的。我曾经一直为她这样过分的冷意而感到不安,但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显得很安稳,一切完好如初,所以我以为她真的长大了,变坚强了。她此刻无意识展现出来对我的依赖让我彻底崩盘。我的心像是被揪住一样,眼泪一下子就涌出好多。她现在和小时候因为害怕跑我床上睡时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是她已经不会哭了。2008年11月22日晴今天可以出院了。医生来我这儿叮嘱注意事项,还有几个记者过来采访。我闹出的事上了新闻,这种感觉很糟糕。我不希望自己的事被报导,几个人揣着相机对着我拍了又拍,我仿佛被全全看光。幸好今天小唯不在,不然的话她一定会跟我一块上新闻,而后引起轩然大波。报纸的标题将是天才画家亲姐姐何之诚来到蓝湖,在一酒店烧炭自杀获救。记者们围成一圈,每个人穿得黑沉沉,像复活岛神秘的石雕。他们问我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在二十四岁这样青春正好时选择自杀。这样的追问把我刺痛,我张了张嘴,不想回答,但又必须吐点什么东西出来喂饱这群无所事事的饿鬼。人会无缘无故地自杀吗?谁都知道答案是不会,谁都知道答案不好看,为什么一定要问出这样的话?我没有哗众取宠的心理,他们盯着我身上一些衣服遮不住的淤青看了又看,巴望着能从我口中听到些什么精彩的故事。这比自杀本身给我带来的伤痛要强烈多了。我生气,难过,最后到无可奈何。而事实上这些情感无人在意,所以我思量许久,草率地回答自杀纯粹是因为活着太累,不想活了。我孤独迷惘,不知所终,于是最后选择自杀。来蓝湖是因为,听说这里的雪景很美。他们将这些话沙沙沙地记下来,一众人在我身边劝,说你这么漂亮,又这么年轻,活着不好吗?人总会有不知道生活意义的时候,但好死就是不如赖活着。这世上美好的事这么多,不要太脆弱,不要太敏感,少想点事,你会活得很开心。我听后讷讷点头,走流程地说自己现在想开了,真后悔自杀。谢谢救我的警察,谢谢治我的医生,谢谢大家的好言相劝,以后我会好好生活,不好意思这次给你们惹出这么一个不必要的麻烦。那篇报导最后以这样一个故事出现在大家面前:二十四岁女作家前往蓝湖烧炭自杀获救,自杀原因是觉得活着太寂寞。在众人劝说下,女作家重拾生活自信,保证以后好好生活。真奇怪,明明每个人都觉得自杀不是好事,但却总是对这种行为感兴趣。如果19日晚上我只是在蓝湖旁的酒店沉沉睡去,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关注了。我望着渐渐退走的记者,一瞬间松懈下来,长长吐了口气。接下来就是医生了。医生比记者讲人情一些,他们既尊重隐私又尊重生命。我望着那个上前来要找我谈话的医生,他也望着我,表情不冷淡,缓缓对我说了很多事:一氧化碳中毒,脑损伤,注意迟发性脑病。有很多专业术语听起来很吓人。我无法控制地失了神,最后回过神来听到一句话:有情况要回来复查。2008年11月23日晴何之唯是我的妹妹,她1992年11月18日出生,现在十六岁。我把这句话写了无数遍,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最重要的事。从今天起,我得把能记下来的事尽量记下来。如果那么多事脑子记不住了,至少这些纸记得。医生说一氧化碳中毒会导致记忆力下降,严重的话也可能伤及大脑。虽然及时治疗后的痊愈率很高,我目前也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但我不想赌,赌自己就是毫发无伤,赌在我身上总会无事发生。每一场赌博,输的永远是我。因此我学乖了:人要么不赌,要么做好赌输后的准备。我害怕忘记小唯,日记是为她写的。万一以后我真的不幸痴呆了,希望这本日记多少能唤醒我。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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