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荒芜的沙漠边缘,蜘蛛的巢穴隐匿于深邃幽暗的岩洞之中。洞穴入口被植物和古老的岩石巧妙掩映,令人难以察觉其存在。日头炽烈,滚烫的沙粒被风吹起,而基地内却是一片宁静凉爽之地。 随着他的念能力激活,屋内顿时显现出一个怪异的直立棺材。上方的石像,雕刻着一个女子的头部,她的面容扭曲痛苦,永远被定格在尖叫中。棺材缓缓开启,尖锐的长钉从内部各个角度伸出,闪烁着冷冽的光芒,被固定在其中的人将遭受怎样的酷刑一目了然。 飞坦毫不留情地将他像布娃娃似的抛入棺材,随后用力踹上门。 乌奇奇吸了口冷气,如果侠客之前还没死透,现在听起来确实八九不离十了……她可以想象那些锋利的钉子是如何贯穿他的身体各个部位。尖叫声渐渐消失,留下一片死寂。她困惑地叫道:“团、团长?” 气氛突然被阴柔的笑声打断,飞坦狂野的念气急速蔓延。 他犹如触电,猛地转过身,紧抓住她手腕。 飞坦眨眨眼,似乎要看清眼前的人。他甩开她手腕,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与她保持一臂之距时,他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然后闪身离去,身影消失在基地外。 “没事,他撒撒气,发泄一下就好了。即使是我也能感到气息被干扰了。”库洛洛对自己有些不满地摇摇头。“是遇到强大对手时的肾上腺素在作祟。再加上侠客的尖叫声和你身上的血腥味,三重情况迭加在一起,飞坦还能克制住实属不易。” “怕他吗?” 库洛洛笑声愉悦。“是啊,谁叫你总是那么胆大妄为。” “当时害怕吗?遇到那样的对手,再看到侠客那个样子。” 那个时候是什么样来着?心中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但是看着侠客不断涌出的血,像沙漏般一滴滴逝去,她只能不停催促自己僵硬的身体——快想办法,快帮侠客,快点逃走——快快快。光是回想着那个画面,她就又感到了那股威压笼罩着自己,和飞坦刚刚所发出的不同,那个男人的并没有带着恶意或杀气,只是一股纯粹的力量,如同汪洋大海,无恶无善,却能轻易地夺走生命。这样的人才最危险,因为你判断不出杀意。就像库洛洛也是。 乌奇奇抿着的嘴角忽上忽下。“嗯……我就……一直在逃,但还是不够快。要不是有小白马,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逃掉。” 她缩缩肩膀,闷闷点头。“呃,哦。” “呃……哦!”乌奇奇语调轻快了起来,而后犹豫了几秒,低声叫他的名字:“库洛洛?” “我能坐近一点吗?” 有些喜欢他的声音,喜欢自己叫他时那淡淡的回应。她小心翼翼挪到他身旁,皮沙发吱吱作响。他醇厚的念气像河水环绕着无可动摇的岩石一样平静地流淌着,将她乱乱的心绪一一遮盖过去。 像个孩子。 在一旁的希拉紧紧抱着怀里的书,耐心地等待他站起来。曾经,她总是这样等他,直到他不再绊倒;直到他朝着反方向走去;直到彼此越走越远。 昔日挚友,一个死去,另一个离去。 幻影们的基地内,无数未售出的价值连城的宝物和珍品随意散落着,像垃圾一样堆积着。 那时物品之所以有价值,只是因为它们好玩、好吃,或者合了孩子们莫名的眼缘,仅此而已。 他的思绪飘回那个雷雨交加的森林,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男孩的身影,紧紧抱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库洛洛倍感兴趣地看着那时候小小的自己。雨水和泪水顺着男孩惨白的面颊流淌,他凝视着被塞进了塑料袋中的挚友,曾经神采奕奕的灰眼变得空洞,沉入无尽黑暗的深渊。 “团长,他们都会没事的吧?” 乌奇奇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搅乱了心绪,呆呆看着他。 她还是有些发愣。“呃,不、不用了。我想等他。” ‘一起’这个词总能让她脸上浮现笑容。它意味着 “很有趣吧?”他左手轻点描述技能的书页。 “她是谁?看起来很悲伤、痛苦的样子。眉头上的皱纹像是刀刻出来的。” “是吗?可能因为我喜欢各种各样的故事吧。每张照片都像是某个故事中的一瞬。” “好啊好啊!”她凑得更近了一些。 “在某个宗教治国的地方,女性被教导要服从男人,并将她们的身体奉献给男人和上帝。”他解释了一些新的词汇和概念,而乌奇奇则专注地听着,时而点头,嗯嗯,她曾接触过许多围绕小精灵而形成的宗教。 “有潜能的女性会被教授念能力来取悦男人。但念是一个人欲望的积累,她的技能变成了你现在所看到的【铁处女】。自残完之后,她召唤出铁处女,锋利的钉子会刺入她的身体,折磨她,但同时却治愈她,好保证她不会通过自杀而违背教义。她在几种自残的方法之间来回切换。她说这是神的意志和惩罚。”他轻轻敲着大腿,思索着。“我觉得这是个悖论。明明是这位虔诚的女子在扮演神,惩罚自己。更讽刺的是,那个国家许多女人都会在背地里与其他女子发生关系,而邻国甚至公开允许同性婚姻。” 她闭上眼睛。 她吸吸鼻涕。“不可以吗?因为很难过啊。她这么痛苦,挣扎到遍体鳞伤,大概是因为信仰和爱情对她来说都非常重要,却又指向不同的方向。” “不是每个人都能那么痛快做出选择,这很复杂的吧?有时哪怕下好了决心也会茫然和犹豫。” “呃,我还不想死。”她手搭在他皙白的手背上。“团长,或许是这一张张网把人们连接在一起的。” 她摸着他勒过的地方,莞尔:“你也很有意思。嗯……人类都很有意思。” “我怎么感觉这台词像飞坦或侠客说的……?” “看出来了,你们倒会享受。”她扁扁嘴,重新将目光投回到那张女人的照片上。“团长,我可以摸摸她吗?” 盗贼的秘籍纸张富有光泽,触感光滑。乌奇奇描绘着女人的轮廓,指尖停留在修女紧皱的眉头上。“她叫什么?” “玛格丽。”她朝着照片叫道,然后看向那棺材式的刑具。“玛格丽。”她又叫道。 “恩?” 他有些无奈。“怎么总是两个称呼换着用?” “随你,只是习惯了团员叫我团长。” “那‘乌奇奇’的含义是什么?” “真是……很适合你。奇这个字你取得也很好:不同寻常、出人意料的。”库洛洛评价道,随即稍微一歪头。“你说你是被别人找到的?” “不过都是世人所舍弃的废物罢了。没人要了才到了流星街。”他的语气同她的一样坦荡,没有丝毫怨言。 库洛洛幽幽看了她一眼。“如果有主动权,你觉得有人会想在垃圾堆里生活么?” 听到她拿虫子作比喻,库洛洛止不住笑。他又是摸了摸她的头,却不回答。 她小声问:“呐,‘库洛洛·鲁西鲁’的含义呢?” 她猜测:“在字典里吗?” “在这么多书中找啊?好~e像是寻宝一样!”没了被他摸头的干扰,乌奇奇恢复了兴致。“团长团长,玛格丽后来怎么样了?” “哦,你从她的能力中、国家里和她的网里把她放了啊。”是束缚她的网。” 他好笑地质问:“你是墙头草吗?什么角度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库洛洛接过茶杯,握在手中把玩光滑的表面。“是这样没错。但我们的区别是我倾向冷眼旁观,而你过于投入。” 她似乎总有无穷无尽的问题,流不完的泪,说不完的话,笑不停的容颜。库洛洛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你啊,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在飞艇上说我偷卖的是信任和想象力,现在又说我的能力是搜集故事。” 库洛洛严重愣神了。 沉默片刻后,带着茶香的吐息凑近,温热地落在她颈侧。还有他的发梢,似乎也扫在了脸上。好痒,她猛然抬起头,才发现库洛洛离得很近很近,一下就坠入了他深邃的眼中。额间的十字和宝蓝的耳饰给他添加几丝优雅和神秘。他说:“乌奇奇。” 面对她的惊慌,他毫无自知之明的样子。仿佛只要离得够近就能听到她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然而他失败了,她的脑回路不太是他能推理出的,所以他问:“你……在想什么?” 库洛洛拇指抚上她的唇瓣。“会是什么样呢?” 他沉在眼底的笑意让她红透了脸,她尴尬地大叫一声:“团长!”然后声音软了下来:“别戏弄我了,你这样跟侠客差不多了……” “团长!”乌奇奇责怪道。她鼓起腮帮子,很想用手指戳戳这家伙。 她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起身走到铁处女面前,背着手围着这个酷刑具绕了几圈。她手掌放在上面,不知道侠客在里面还好吗。这刑具的铁制外壳在灯光下闪耀着银白色的光泽,除了那精雕细刻的尖叫女子头部,无一余物装饰。 库洛洛静静坐在沙发上,姿态悠闲,一手悬挂在靠背后面,目光追随着她。现在飞坦把这么有意思的一个人单独留给他了,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