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洛珩细细咀嚼这两个字眼,不动声色地放下餐具,勾起唇角,似乎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弥补?弥补什么呢?” 洛珩淡淡抬眼,头一次细细打量起眼前二人的模样。 这一刻,她才清晰感受到自己和他们根本无法斩断的,名为血脉的丝缕联系。鮜續zhàng擳噈至リ:rohuwu2 这两个陌生人是你的父母,是生你的人。 “是吗?”洛珩应她, 洛珩垂下眼,她还从未听过自己名字的起源。 “我们也没想过,你会长得这么优秀。” 僻静无人的餐馆一隅,洛珩被动地坐在椅子上,听着眼前两人一句句的剖诉。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掰扯出什么表情来应对他们表面的歉疚。只觉得如坐针毡,仿佛将她抛进了深不见底,漆黑一片的泥潭;她在那里奋力挣扎了二十几年,终于某一天,她得以上岸喘息,却只换来凶手轻飘飘的一句“你真厉害”。 距离唐老师的生日都过去大半个月了。 洛珩想起唐言章生日当天,她捧着一束鲜花远远落在课室外走廊的那个场景。一向冷淡严肃的唐老师,原来也会被学生簇拥着,在朗声高歌的氛围下露出一瞬满足而平和的笑。 她远远站在拐角,最终也没有勇气迈步,只折身回了她的办公室,将那束花放在了一旁。 洛父眉宇阴沉,片刻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强迫自己摆出一副温和的中年男人模样。只是那副勉力装出来的面孔,怎么看都有些虚伪。 “罢了,她不愿意听。”洛母掩住半边唇,期期艾艾开口,“当年…哎,当年的我们有苦衷,珩珩。” 她一向不喜欢刨根究底,但此时的洛珩实在不想继续与他们虚与委蛇,装腔作势,只直截了当地摊开来问。 “你可以理解为,你的出生是一个意外。”男人叹气,“我和你妈妈,当时年纪都太小了,没有做好准备,所以阴差阳错下不小心有了你。可是那时候的我们已经…已经分开了。” 洛母适时地接过话头,看上去,二人一唱一和的模样倒像极了一对。 洛珩眼眸一凛,唇角挂着的笑又冷了几分:“那为什么还要生下我呢?上床的时候就没想过这一天吗?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生育可以这么儿戏,儿戏到轻飘飘一个借口,便把我过去二十五年的人生抹去?” “是啊,我们不配做你的父母,孩子。你长得很好,没有我们,也长得这么优秀……只是,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可以答应……” 洛父低下头,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抽出一沓资料,递到洛珩跟前。 所有的思绪归于空寂,只剩下源源不绝头晕目眩的蜂鸣。 表彰大会作为一个学期最后的总结,除却成绩的分析,优秀学生的分享,身为数学组组长的唐言章也要代表全体初三老师上台发言。 她推了推眼镜,简明扼要地总结了上半学期的科改重点及努力方向。台下的学生认识她的并不多,除了当时短暂接手一段时间的重点班外,其他人都纷纷低下头开始窃窃私语。 和预想的一样,台下的杂乱聒噪瞬间停熄。 “唐老师,今年寒假你有什么安排不?”李云趁她下台,借着同回教学楼的一段路与她搭话,“要不要一起出去玩玩?” “你娃呢,今年高中了吧?哎呀,学校上次给我们安排的那次旅游,真是把我馋虫给勾出来了,现在怎么待在这儿都不太得劲,总想出去玩。要不这个寒假,我们两家一起去哪里走走?” 其实李云的年纪比她稍微小些,但相伴共事十余年,彼此的称呼便也随着岁月变长。 唐言章略微思索片刻,踩着楼梯应她:“好。” 学生都是少年心性,一刻都不愿多留学校,三三两两吵闹打趣着收拾书包蜂拥而出,原本热闹嘈杂的校园霎时静了下来,唐言章甚至能听见窗口啁啁啾啾的鸟鸣。 “放假了,唐老师,这个点还不走啊?” “那一会儿麻烦你锁门嘞。” ——还真不是。衡。沙滩是松软的,迎面吹来的海风将女人的发丝吹得翻飞,唐言章出神地盯着,竟一时忘了迈步。 她喜欢有且仅有唯一答案的试题,喜欢纯粹而不掺欺瞒的交往。秉承着所有问题都会有解的信条,她过得循规蹈矩,克己严谨。 她喜欢上了出游。 洛珩生来便不受束,她来自风,属于风,看上去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背后却是难以察觉的矜骄冷淡,与她内里截然相反;而唐言章是上个世纪的人,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再加上身为女人,对她的灌输约束自出生的那一刻起便从未停止。 桌上的手机忽而响起震动的嗡鸣。 唱片机沙沙的声响颇像年久失修的旧电视机,那个年代的歌失真而断续,在女声轻轻浅浅的哼唱中,她终于听见了对面的问候。 女人的声音低沉醇厚得像她第一次去酒吧点的那杯酒。 “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对面的笑意浓重。 窗外一片火红金灿的夕阳,伙同云层破开风浪。 她伸手一捞,就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