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龚叁少爷吃虫子嚼野菜,月中的叁少奶奶享不完的山珍海味。 过一个时辰,丫鬟送上塘栖蜜橘,鲜乳兰雪茶。 午后清蒸半只乳鸽,配玫瑰酪做点心。 夜里还有一碗赤豆桂花小圆子。 婆婆说她不下床,活动少,不能吃太多重油肥腻之物,免得养成曲小猪;公爹说坐月子气闷,容易没胃口,吩咐厨房用心换花样,菜要摆得漂亮,每日都得有新鲜瓜果。 “唉……不知道明赫那儿怎么样了,想到他被朝廷留在山野老林里,身周尽是些奇奇怪怪的花草蛇虫,就觉得……觉得我一个人吃那么好,怪不好意思的。” “母亲,皇上宾天,父亲是不是忙坏了?我没法去给他请安,还多事麻烦他写信,他若是抽不出身就算了,这事不急,出了月子我自己写也一样。” 蓝鹤拿起曲鹞的手,将名字写在她的掌心,小曲鹞若有所思,忖量许久。 这是《周颂》中成王遭父亲武王之丧,于祖庙诉丧父之哀,颂先祖先父,决心缵承文武大业的明志诗,公爹是为悼念晏驾的皇帝,才为孙子起这个名字的吗?可昭仁帝自己有亲儿子,这名字不该给宫里的小皇帝吗,难道因为他没法给外孙起名,所以用在孙子身上? “不喜欢我就叫老头换一个,没事。” “没有不喜欢,父亲一片心意,名字又好听,我只是有些担心会勾起纾纾的伤心事。她在宫里可好?听大嫂说她悲郁攻心,病倒了,要不要紧的?” 蓝鹤回忆皇帝大殓那日,女儿丧衣素饰,容色凄清,苍白而憔悴,守着恪桓的尸体,久久不让入棺。 太可怜,看得旁人潸然泪下,不忍上前劝止,最后还是皇室长辈荣亲王出面,才终于将她弄走。 “疗伤总要花些时日,等你出了月子,就去宫里瞧瞧她吧,带上儿子一道。”蓝鹤轻声叹息,无奈地说。 大行皇帝尊谥孝宗,襁褓中的小太子祐翀继位新帝,太子少保升任太子太傅,小皇后成了皇太后。 龚纾不想和鸟说话,更没心情奏乐。 “没有了,自从你皇上舅公走了之后,王府里的鸟连同你表舅公我在内,都是单只,没有一对,用心养,一只也能好好活着。这凤头能活百八十岁,已跟了我六七年了,纾儿若是将它养死,我可要来宫里找你算账。” 他辈分高,身份尊贵,还有两个极厉害的人物撑腰,既任性脾气又糙,小太后也不敢违抗看着她长大的表舅公,鼻子一捏,收下了这只鸟祖宗。 太傅温湛,雷打不动每日来问安,禀告内阁要疏,或是嘘寒问暖,龚纾对他的打搅烦不胜烦。 瞻望弗及,泣涕如雨,她只想一个人待着,见谁都是折磨。 “是,那微臣就将奏疏留下,娘娘得了闲再看。” 小太后倚窗而坐,面向庭院,默默凝望满地枯叶,侧颜如月下昙花,纯白清皎,娇弱凄艳,温湛毫不怀疑,他走了,她可以这样呆呆地,坐到天黑。 “那是荣亲王送来的凤头鹦鹉,说是亲人怕孤单。”龚纾不为所动,依旧看着窗外,“温大人若喜欢,就带回去养吧,好过关在宫里,没人陪它玩耍。” 皮厚的人根本不走,自顾自在那儿喋喋不休。 小太后起先听得心不在焉,越往后,越觉不对劲,中秋放花灯的女孩儿莫不是她?温湛的学生不就是恪桓? “什么缺德事?” “内阁公务冗繁,臣改日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龚纾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坏心眼的温太傅话说一半,大步离去,潇洒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