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高傒都不得不感叹她一句处事高明了。沣都丞这个位置, 说好做也不好做,政务倒不怎么艰难,循规蹈矩即可,就是杂事冗余, 繁复难缠, 整天和大大小小的王庭大夫接触,不多长几个心眼还真搞不定。这样的职位,却恰好给了郦壬臣调查事情的机会,几个月下来,沣都几乎所有大夫们的底细都被她摸了个清楚。关于当年那件案子的真相,也呼之欲出。木秀于林, 风必摧之,归氏的覆灭不仅仅是高傒一人所为, 当年归氏势弱,有无数人盼着它倒下,好瓜分那巨大的权力果实。高傒善于收买人心,于是多数人就站在了高氏这一边。从悄悄放任瘟疫横行沣都,到归母染病,再到归氏府邸发现深埋的巫蛊,再到兄长被栽赃身怀不轨的帛书,最后以至于父亲下狱,全族抄没!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那些等着瓜分果实的人和高氏里外配合,天衣无缝,这一环扣一环的设计与阴谋,宛如摧枯拉朽一般,将归氏拖入了深渊helliphellip郦壬臣一个一个记下了这里面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她都查得清清楚楚。白天,她与他们虚与委蛇、谈笑自如,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她一个人念着父母族人的音容,算着那些人的死期该在何时!她还要继续往上走,一直往上走,权力才是政斗最大的资本,正义则是紧随其后的产物。她尚且还没搞清楚高傒将她调到沣都来的目的,总不会真的只是做个沣都丞吧?她每个月都会秘密向高傒汇报一些事情,她相信高傒应该不止培养了一个像她这样的ldquo爪牙rdquo,王庭里,王宫中,恐怕到处都是,她不敢掉以轻心。不过郦壬臣有自信,她应当是所有爪牙中最好用的那一个。虽然高傒对她的疑心还没有完全消除,但已经渐渐开始让她了解一些高氏内部的事情了。helliphellip直到第二季度各郡的税务汇总上来,她终于有点明白自己这个沣都丞是要用在何处了。汉国的税务,简直漏洞百出!尤其是沣都的府帑,已亏空巨亿!只有她亲自处理过这一块的政事才能体会到账面的荒唐。而之前负责这一块事务的王廷大夫,正是高傒的宝贝独子mdashmdash高封。郦壬臣心中一笑,貌似一切都说得通了?汉国的国库共有六处,分别是少府库,沣都府帑,中尚府库,臧库,省中府库。其中少府库是专用于王室的钱财,唯有汉王能调用,其他的五个国库则用于各个方面的政务。而其中之一的沣都府帑,账面上显示本应有一匮金(黄金万斤为一匮)、万匹帛、十万粟米、百万钱等等物品。而实际上核算过第二季度各郡税额之后,根本没有这么多,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郦壬臣赶紧叫来掌管这一块事务的算吏盘问,结果所有人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问来问去,只能确认一件事,那便是这样的漏洞不是从今年才开始的,而是经年累月,早已有之。她忽然想起了前几个月进王宫谢恩的时候,汉王貌似提及了这件事,那时候她还不明白京兆尹那群人为何都紧张的不知所措,现在总算明白了。看来汉王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只不过装作不大了解的样子。原属于国家府库的钱财怎么会连年亏损?当然因为贪污!郦壬臣镇定下心神,理了理这件事的缘由。首先,能贪这么多,一定不是某个人所能造成的,那一定是数目庞大的一群人,趴在国家的骨头上吸血抽髓。其次,能贪这么久还相安无事,那说明这些人背后一定有高氏的保护,最起码高傒不会不知道,甚至可以说,高氏也是理所当然参与其中的。最后,汉王也一定早知道此事,只不过她那边人少力薄,手里的势力不强,在扳倒高氏之前,也不好暴露实力,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法处理。理清了这些思路,她大概猜出高傒希望自己起到的ldquo作用rdquo是什么了,无非两点:要么就是帮助高傒,继续隐瞒。做账是个技术活,但高封的脑子显然无法胜任,连续一年做的稀烂,那高傒只好再派一个人替高封善后,这个人就是郦壬臣,需要用她的ldquo聪明才智rdquo让账面更好看,拆东墙补西墙,能撑一时是一时,叫沣都的经济账不至于烂在眼前,此为下策;要么就是利用这件事,帮助高傒,动什么令他碍眼的人,此为上策。至于高傒到底是考虑的哪一种,只有亲自问他才清楚。作为一个合格的爪牙,郦壬臣立马去找了高傒,当然她是不可能直接去相国府邸投拜帖的,那就太显眼了。沣都的礼制森严,不仅体现在官阶尊卑上,还渗透进生活的方方面面,九卿及以上的大夫才能住进内城、修建五架进深的府邸,而其他的大夫只能住在外城、盖三架规模以下的宅院,这都是明明白白规定在《汉制》中的。办公地点也分成内外两部分,如无召唤,外城官员和百姓不得进入内城,更不可能进入王宫。高傒是个谨慎的人,他不可能叫郦壬臣没事干天天往内城跑,来见自己,所以他们每次传递消息要么通过书信,要么就在外城见面。这次的事情可能确实比较重大,高傒借故来到外城视察,顺便在一个隐蔽的地点来见郦壬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