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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相迎不道远(一)(1 / 1)

踏墨在这,马鞍也在,那麽人呢? 使拐nv子追出来,「请问阁下姓名?他日我再上门讨教。」 云州多灌木,林野间郁郁葱葱,最适合埋伏。 「喂,你倒是继续走啊。」李义山抬腿碰了下踏墨的背,反被马尾甩了一下。 那些人身穿布衣、手提银刀,打量他们的眼神里透着贪婪之se,明摆着不怀好意。李乐打量他们的骑姿和架式,连握刀手势都没几个正确,这种货se就算只有她一人迎敌也不足为惧。几人毫无惧se,冷静地看他们排成破碎的阵形。 是贼寇,踏墨领他们来此,怕不是桂玉遇上这群人惹了麻烦? 为首的马贼啐了声,「莫搁爷面前摆架子,没有平安钱便不能平安。管你是哪家小孩儿,老子揍完了都得哭着喊爹,一样是我乖儿子。」 李义山竖眉怒目,面对盗贼他可没有在食肆时的耐x,提刀就要上。李乐攒紧缰绳,交锋前刻马贼群里突然传出一道朗声。 李乐本已打算将这群人揍翻再一个一个b供桂玉的下落,这句乍听之下不明所以的话却让她垂下刀尖,刚显锋芒的眼神再度平复,指头在刀柄环首内划圈的同时寻声望去。 李乐滚了滚喉咙,一时间不知道该赞同还是否定。 「等等。」头头接了银锭喊住桂玉,同时一批手下从另个方向缓缓围住她们,「价码不对。」 「仔细想想,这笔生意赚得少了。」 「说,你要多少。」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接着说下去,桂玉伸手将李乐挡在怀里,声音里的笑意依旧,只是眼神冰冷,「yu令智昏,不识好歹。」 兵荒马乱後浓烟缓缓散去,慌乱中马贼摔的摔、跑的跑,而那两人早已不见踪影。 这下终於只剩她们俩了,桂玉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李乐却仍是一张冰冷的脸。 李乐回过神,「仆并未不高兴。」 桂玉的胳膊随着马背摇晃若有似无地碰到她,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李乐绷着肩膀,双腕一翻挣开麻绳,猫儿般俐落地自空隙间钻下马。 「仆未曾埋怨过殿下。」李乐低着头,「仆是下人,殿下想去哪自然无需告知。」 她家亲卫哪里都好,就是这颗脑袋又直又蠢,半年不见也不知道热切一点。对李义山就会亲切地叫阿兄,对李元贵好歹会称义父,对自己呢?明明小时候还会润儿润儿地叫,现在只知道她们是主仆了,一天天生份疏离,往後岂不是要形同陌路? 「不回。」桂玉懒洋洋地说,「你要拿我怎麽办?」 「你看到那车嫁妆了吧?」 桂玉的声音低了下去,喃喃道,「总有一天得是。」 进城前她掀开马车的帘子,风霜打在她脸上疼得睁不开眼。含泪缩回马车里,又想起来已经没有阿娘会温柔的手会帮她擦去泪痕。圣上将她扔出家门、阿娘也永远离开她。彷佛全天下都厌恶、嫌弃她的存在,那时她只觉得被抛弃了,惶惶不可终日。 如今她哪都不想去,只想跟自己的小亲卫和舅舅一家待在北原。 她仰起头来看着湛蓝的天空,身子随马背摇晃,由不得己。待她出嫁後还能这般恣意骑马漫游吗?还是会像阿娘那般,在华美的g0ng殿中抑郁而终?她只知道她无法左右自己的人生,无法再习武、骑猎,还要为他人生孩子……思及至此她感到一阵恶寒,恶心的 低下头时李乐仍看着前方,她动了动嘴唇,但未能发出声音。咽了下喉咙,再开口时有什麽要满溢出来似的,声音苦涩虚弱。 李乐猛然回头,眸子里终於透出一点温度。她小心地看着桂玉,像狗崽般用晶亮的眼睛仔细辨别她的情绪。她则坦然迎上李乐的视线,那怕这样会将柔软暴露出来。 她是有那麽点畏惧,就算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李乐依旧时而单纯、时而深沉似海。似乎只要有一点反应不在她预料中,这个人便会完全脱出她的控制,变成全然陌生的另一个人。 桂玉抿了下唇,不知为何明明顺了自己的意,心里依然觉得不满。 「殿下若想在外游历,仆自当陪同。」 她毫不犹豫,「无论殿下要去何方,仆都会跟随。」 她是北原公主的亲卫,桂玉去哪她便去哪,本是理所当然的事。 桂玉稍微俯身,「哪里都去?」 「那便随我回寨子当押寨夫人。」桂玉笑得露出半口白牙。 此处离云州郡城不过十里,两人走回官道上时已经能看见城池,桂玉站在道旁对空长啸三声。不过一刻时间,踏墨便踏着沉重的蹄子奔来。趁着李义山等人还不知所踪,两人各乘一骑进城。 李乐东看西看,只觉得什麽都新奇。尽管她努力收敛眼神,身旁桂玉依旧jg准捕捉到任何一点渴望的念头,并把她多看两眼的点心全买了遍。云州茶点以jg致着称,就连街边卖的j仔su都像真的般小巧生动,害她捧了一路都舍不得下嘴。 桂玉换去布衣,穿上新置办的圆领袍,荷花白的袍子上绣着银灰对鸟纹,周身华白如月,乌丝浓黑如墨。她背直肩挺,尽管总说自己被皇室抛弃,站立姿态仍带着天生傲气,当她看向李乐时眉眼却温和润泽。 李乐在心中翻开了无数诗篇,阅遍千卷後才想到这句诗来形容眼前的人——象牙般细致、玉器般润泽。桂玉的阿娘真会取名字。 「来帮我盘个郎君的发髻看看。」桂玉坐在床榻旁等着。 「殿下要扮男装麽?」 李乐眉头轻蹙,「若是有人敢犯,仆便会让他尝到苦头,殿下无须委屈自己。」 「阿兄……」 「殿下留在云州,是做何打算?」 李乐动作缓了缓,认真地思考起来,她一想事情就会变得沉默,桂玉则习以为常地享受宁静。 李乐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蛋,墨玉般的眸子在沉默中凝视桂玉。 突然间李乐抬起头,眼神从温顺到锐利的转变不过一瞬,她盯着屋梁,屏息倾听。 有人,而且脚步单纯,只有一个。李乐伸指b了b屋顶示意,桂玉很快就明白状况,放开李乐後退到墙边拿起她的匣弩。语气如常地发出声音让上面的人听,「你小心点梳,别扯痛我了。」 正好窗子正开着透风,李乐跳上窗沿,停在这听清了敌人方位後足尖一蹬快速翻上屋顶,一个穿着黑衣的人影正伏低身子贴在正上方。 李乐杀得突然,可惜对方身子一翻避开刀尖,反应奇快。李乐一刀不中立刻再出一刀,攻势直袭敌人腹部。她完全不过问对方的来历及目的,反正先下手为强。 生si只在瞬息之间,谁快一步谁就活下来。在桂玉视线外她浑身都变了个样,散发着冰冷浓郁的气场。 他直接沿着屋瓦的斜角往下滚,直直坠到地面,落地後闪进巷弄间隐匿了身影。李乐下意识提足要追,又想起桂玉还在屋里,便只能放敌人离去。 那是块约两指宽、一指长的黑se木牌,上头刻着条弯曲的蛇,在月光照s下隐约能见到蛇身上有四道极深却无b细致的鳞片刻痕,另一面平整光滑。系着木牌的绳头已经被斩断了,李乐垂首看了几眼便将它收入怀中。她的手将她前後左右都看了个遍,「没受伤吧?」 「哪来的小贼竟然能从你手底下溜走?」 「高手竟也要做贼,这世道可真是乱了。」桂玉道,「你刚才下去找什麽?」 莫名遇袭让两人都沉默下来,各自陷入思绪中。桂玉也没那个闲心再缠李乐梳头,将外袍脱了,又在枕边放好匣弩以备不时之需,要熄灯前李乐却抱着被褥回来。 「冒昧了。」李乐垂着头,语气透着明显的困窘,「仆担心,殿下的安全,请允仆待在同房……」 李乐却退了一步,「仆睡地上足矣。」 「在关口时更寒、更冷,也未曾病过。」李乐将被子摊在房门附近,虽说是在同间房,两人的距离却远得很,中间还隔着小几。 「仆吃苦,理所应当。」 「你不靠我近一些,若是有意外又该怎麽保护我?」 刚到将军府时,两人曾有过一段同床而眠的时光。 就寝时也是如此,总是红着眼眶静静地看着她,分明一句话都没说,年幼的李乐却能从中读出无尽的委屈害怕。 晚上她缩手缩脚抱成一团浅浅地入眠,桂玉翻个身动动胳膊她就会惊醒,桂玉本人睡得倒好,抓着她的衣角一觉到天明,ga0得她白天都恹恹的提不起劲。 为了将她留下来桂玉才终於退让,慢慢地让她搬到隔壁屋去。 隔日桂玉带着李乐出了城,打马往西北走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名为清泉的小镇。此镇坐落於清泉山庄脚下,故此得名。 这刀剑会友,乃是由清泉山庄举办的武林盛会,号召南武林群雄一聚,可不是随便哪个力气大的莽夫便能参加。名门正派、英雄豪杰,清泉山庄自然奉上请帖相邀,无门派、无名头的散人想一争头筹,必须手执邀帖方能踏进山门。 两人挤在人群里,连看了几场b武,此时台上使刀的汉子正追着另一人打,胜负已分,没什麽好看的。李乐看了几眼便回头看向桂玉,她疏起男子发髻戴着幞头,上了些妆遮掩柔气,又换一副炯亮眼神,确确是个清秀少年郎。 台上局势已明,桂玉仍兴致盎然地看着,「乐乐看,那小郎君也是个用弩的。」 台下众人都被这幕逗乐,连作主判的山庄门生亦背过去窃笑,原本刺激热血的气氛顿时欢快起来。 「小郎君拿的可不是普通的弩。」桂玉笑道,「那钩心的型制不同,弩机宽厚,必有玄机。小郎君若是沉着应敌,胜负或许难说。」 那小郎君在台上0滚打爬,台下师父终於允他下场,骂骂咧咧地训他不争气。这对师徒就这麽众目睽睽下一骂一挨,也不嫌丢人。 两人钻过人群往那小郎君的方向挤过去。那位师父看上去约莫不惑,下巴留着小须,x前配戴一副黑黝黝的铁锁,发丝油腻,衣着脏w不堪,十足落魄。他指着徒弟一顿碎念,中间几乎不带歇息,好像有一套数落人的文章存於心底捻来即用。他念到一半抬眼和李乐对上视线,立时气得吹胡瞪眼。 李乐想起来了,这不是在食肆纠缠使拐小娘子的登徒子吗?她下意识将手握上刀柄,对方见了马上後退,换上慌张的表情只差没跪下来,「nv侠且慢!在下弱不经风细如蒲柳望秋而落望冬而枯,万万经不起您碰一碰,您要什麽好好说,不劳您动武累了胳膊。」 「你认识?」桂玉奇道,李乐便将在食肆里的事全数告知。 李乐一个眼神转过去,他又低下声音,「我、我是说,在下并非那样的无耻之徒。 「咳嗯。」瘦弱徒弟清了清喉咙,他才恍然道,「喔,先不提此事。总之我们师徒可是拿着请帖的客人,谁知在道上遇见点水会那帮粗人,仗着会几两功夫把咱的请帖和盘缠都给抢了,在下拉着脸皮好说歹说,那小娘子就是不理。我不过是讨回自己的东西,你这瓜娃子还说我是登徒子?」里有个少年在听他们谈话,闻言道,「郎君所言,会几两功夫的粗人,莫不是点水会周大武?」 少年甩手张扇,轻搧掩面,「据晚辈所知,点水会此次派来的,可是掏江派堂主周大武,人称伫河石。此人人如其号,是个魁武如石柱的大汉,可不是郎君所言的小娘子。」 这些江湖人的关系好复杂,李乐蹙眉想道,那周大武抢人钱财,使拐小娘子又好斗得很,这点水会感觉不像名门正派,倒更像匪类。 李乐顿了下才想起桂玉说过要和她扮成兄妹。她低头拱手,诚心诚意道,「对不住。」 「那是自然,围地千机楼狄楼主,晚辈久仰。」说着她拱手一拜。 他眼神扫过李乐时却是一顿,又沉下脸来,「非也,你俩是一块的,请帖的事还没算完呢,要不是这瓜娃子搅局,我们师徒就不用在此和人争什麽高下。可怜我徒儿,身无武功还要上台挨人打,这笔帐你们要怎麽赔?」 「说是说过了,可那山庄弟子孤陋寡闻,居然没听过我千机楼的名号,w蔑我们师徒是骗子,我呸!他才是瓜娃子,打胡乱说。」 狄墨心双眼几乎要放出光来,这枚锁可是穆南辰得意之作,老人家仙去前便留话要传下来,让千机楼主代代做为信物。他握住桂玉的手道,「正是先师所铸,他乡遇知音啊!小郎君可是同行?」 未等狄墨心答,她又接着道,「请帖的事狄楼主无须烦心,此事好办。舍妹正好会些拳脚功夫,我们去替狄楼主讨个公道便是。」 桂玉笑了笑道,「舍妹虽未投入大家门下,但自小习武,刀有所成。在老家,整个州府内无人能与其敌手。就算是这个刀剑会友嘛……罢了,不好说。」 桂玉却是昂着首微笑,狄墨心见她这般气定神闲,连连道好。而後又挠头道,「可会友明日便开始,现下也不知那帮匪类於何处?」 「原来这些小乞丐还有这等用途?」 她掏出好几个子递给小乞儿,那孩子眼睛一亮,本以为只能拿一两枚钱,没想到这几人大方得很,小手抓着铜钱就要溜。忽然严厉的一声「回来」将他身子定住,动也不敢动。 清泉山庄对待贵客可是尽心尽力,镇上几家客栈都被包了下来,提供给手执请帖的门派弟子投宿。一行人踏进客栈便看到十数人正围着方桌掷骰子,桌上摆着酒盏、铜钱、r0u乾等,墙边靠着一排棍bang,那些人c着不同的口音笑喝b大小。其中五六人脱了上半身,袖子盘在腰间,露出粗糙丑陋的赤膊。 狄墨心连续清了几下喉咙,那帮粗人正玩到兴头上,丝毫没有理会他们。 她跃上桌面,一脚踩在铜钱上。此举效果惊为天人,满桌糙汉立刻沉默下来,瞪圆了眼睛看向她,有几人已经将手伸向棍bang。李乐往前一踏,跟着将单脚跨在桌上,刀举起来随时要出鞘,威吓意味十足。 「东西丢了便丢了,阁下这般盛气凌人寻我兄弟麻烦,又是何意?」 不过是个江湖帮派,居然也有参谋?李乐上下打量几眼,见他一派儒雅行风,心里便没那麽厌恶。 姓孙的看了看千机楼师徒,转回来看了桂玉後视线落在李乐身上徘徊,「阁下所言何意?」 勘查民情、巡察政绩,都是道巡察使的工作。桂玉一字一句暗指点水会抢了官符,狄墨心慌得连连摆手,桂玉却无视於他,转头问向李乐。 李乐以食指在刀柄环首内快速画了几圈後答,「《永正律》卷十九,盗传符者,流二千里。另窃盗得一尺,徙三年;伤人者,绞。」 这麽个落魄大叔,怎麽可能是道巡察使?江湖事自有道上规矩解决,这些人放肆惯了,官字一听便刺耳得很,最容不得有人用律法胁之。 「对,请帖当然要还,还请郎君快交出来吧。」桂玉瞧着他笑,微微扬起的嘴角里尽是狡诘。 李乐差点脱口说出杖八十,被桂玉悄悄踩一脚阻止了。桂玉挑眉道,「何人诈称官?诈称何官?」 「我让你住嘴。」孙参谋叹了口气,「我等行事光明磊落,阁下不必如此捉弄我兄弟。」。」 桂玉笑了声,「诸位本就是山庄贵客,要这麽多帖子又有何用?」 「世人熙来攘往,名声、神兵……美人,有谁不向往?说起来,刀剑会友本便是为一较武艺而设,阁下与阁下之友,既然不会武功,又何必去自讨苦吃?一份请帖,便是两个会友的名额,不如将这机会分给兄弟们,匠籍回围地打铁,小娘子回闺房……呵,人各得其所,阁下莫要强求。」 「且慢。」孙参谋伸手压住,「尚不知二位姓名?敢问又是出自何门何派?」 孙惜寒眼底亮了亮,似豺狼见到肥r0u。千机楼虽有个门派的头衔,说到底不过是做工的。而这对姓穆的兄妹,只有妹妹佩刀,又一副瘦弱身板,就算只有他也能轻易制服。背後没有大门派当靠山更是好欺负,待会门板一关,就算发生什麽事也好掩饰。 孙惜寒被冷眼回瞪,心里却有些愉悦,「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穆小郎君拿甚麽来换?」 「阁下口气可真不小,除去千机楼那两个做工的。阁下一位小郎君,再加上这位娇滴滴的小娘子。只怕今天这门,都不一定能出得去呢。」 那边点水会众人气得大呼小叫,孙参谋摆了摆手使众人安静些,将嘴角扭出笑来,「不若这样吧。阁下做我的小舅子,你我成了亲戚,一道上山好好培养感情。」 随即无视点水会众人,转而对李乐轻语,「乐乐不怕,谁来求亲我都不会允的,好不好?」 「小舅子一时没想清楚的话,怕是要吃些苦头了。」孙参谋直直看着李乐,手稍微一摆,点水会众人立刻散开将他们包围起来。千机楼师徒本来都溜到门外了,又被人推回屋内,苦着两张脸可怜地看着她们。孙参谋往後退一步,笑道,「兄弟们可要记得怜香惜玉。」 正要砍断他的手腕时,一柄收拢的摺扇撞在刀身上,浑厚的内力打进刀里,激得她下意识运功反击。两gu气劲相碰,感觉犹如与巨岩对击。李乐的内功刚y,生生将摺扇弹飞,不过刀路也歪了,没砍中人。 此人内功极深,说不定还胜过义父。李乐警戒心顿时紧绷,不敢松懈。 众人皆是一蒙——哪来的好事之徒? 桂玉噗哧一笑,连狄墨心也忍不住扭了扭嘴角。然而孙参谋此刻冷汗直流,半点也没听进去,满脑子只想着若不是少年介入,他早就断了手——一个小娘子而已,怎会有如此武功?莫非这对兄妹骗了他,其实是名门大家之後? 那鹦鹉大叫,「就是你!就是你!」 「行了行了。」少年将内力入声,虽不宏亮却穿透了在场所有人的身躯,震得众人耳内嗡嗡作响。他一手抓住鹦鹉,将牠扣在指缝间拿捏。鹦鹉顿时服服贴贴,一句话也不再说了。 「你又是哪来的浑小子?养这畜生四处泼脏水?」 雪花娘好似能通人语,对答道,「是我!」 狄墨心连忙回礼,口中说着「少侠客气了」之类的话。接着张慎尔看向点水会众人,「足下当是掏江智囊孙惜寒,小生拜见。」 「不敢当。」张慎尔礼貌微笑,「不知周堂主何在?於礼小生当拜见。」 「孙郎君莫要担心,在山庄的地里,定不会让贵客受委屈。」张慎尔陪笑道,桂玉却听得出来他并未说明贵客指的是哪一方。最後他转向她们,抱拳道,「方才事态紧急,小生失礼了。」 孙惜寒既然知道张慎尔的名号,看来他身分不假。对双方的态度又有微妙不同。桂玉问,「郎君打算如何解决?」 「不如穆小娘子与小生切磋。若胜了,小生便将请帖奉上;若败了,意味着擂台对诸位过於危险,还是请打道回府吧。」大腿。 她看向李乐,对方稍微垂眸,她便读出了认同,向张慎尔道,「点到为止。」 为了不砸损客栈财物,一行人互相堤防着来到山庄搭设的擂台边,张慎尔放飞雪花娘。他轻功姿态俊秀,飞身跃上台。李乐托付山庄门生看顾桂玉後,一手撑着台面翻上去。 桂玉曾放过李元贵养的鹰,对付一只小小鹦鹉不成问题。牠采在桂玉递过来的手指上,看起来就像在为主人的对手助威呐喊似的。张慎尔一点也不在意,以摺扇b了b地板,看着李乐的眼神闪烁着纯粹的兴味。 李乐将手指扣着环首ch0u刀,由於握柄被埋入鞘中,刀身全出时才能见到全貌。银锋在她手中显得笔直刚y,李乐反手握刀,抱了一拳後便算是打过招呼。 几乎是在松拳的刹那,银光如电,割裂破空,直朝张慎尔身躯砍来。李乐这击直快好猜,他步履轻盈,摇着扇子向後飞退躲过。 他以扇掩面,再次仔细审视眼前的小娘子。 一般武人都会选择适合自己的功夫修练,身高t壮者练重兵,而nv子通常会选择剑、软鞭等轻巧灵活的武器,内功则是悠久绵长。就算y练强势的心法,x子若是不合适也难有所成。 他不接招,也是惧了李乐的内力配合刀法威力强悍,会伤及自身。 她转刀往张慎尔的手腕削下——破字刀气聚一点,在锋刃弧线受力的瞬间便会凝聚贯通,就算是坚石也得被砍出一个洞,骨r0u更不必说。 她以y碰y,利用刀法的寸劲弹开攻势,左手臂阵阵发麻,表情却一点也看不出破绽。 李乐平时和将士对练用的都是无锋铁刀,没有伤残的顾虑。如今握的可是锋利无b的开刃刀,她一面想着要替桂玉赢下b试,一面又顾虑着不想害人受伤,心有所碍而只使了八成劲,连带着刀路也沉滞许多。 她心中困惑,刀势随之一缓。果然张慎尔势态亦放软,双眼微张好似想起什麽来,步履连退拉开距离,有些刻意地发出「啊」的一声,接着往後倒下,「哎呀,认输!我输啦!」 「输得好!打得好!」雪花娘立刻飞上前,用翅膀连拍张慎尔的脸嘲讽,「输啦!输啦!」 她收刀回鞘,对张慎尔抱拳,「承让。」 李乐不善客套,又觉得彼此都没使甚麽真本事,说不上有什麽收获。好在张慎尔的善意她还是有感觉到的,拱手再行一礼便下擂台去找桂玉。 「不必。」李乐扯开手臂,马上缩到桂玉身边。 李乐也朝周遭望了一圈,「点水会呢?」 张慎尔跟着李乐下擂台,听到桂玉这麽说便接着表示,「无妨,小生去知会守门弟子,明晚开武宴前诸位上山必不会有人拦阻。」 「笑si人也!」雪花娘叫道。张慎尔一点脾气也没有,只无奈地将鹦鹉塞回宽袖中,「前辈过誉了,此事本是山庄弟子做得不对,小生必会处理妥当。」 「绝学没有,不过是身t好而已。」桂玉道,「某身无内息,与张小郎君一试,恐怕要负伤下场。某珍惜生命,还是罢了吧。」 「竟有这等t质?」他惊奇挑眉。就算是不曾习武的人,经脉也该有通道连向丹田内海,桂玉的身子却毫无轨迹可循。他惋惜叹道,「可惜了。说来惭愧,小生自诩见识过几两武功,便默认了这武学满腹的虚名。不料今日遇见二位——小郎君的t质前所未见,小娘子的刀法亦认不清门派,才知自己见识短浅。可否向小生透漏,小娘子师承何处?」 桂玉说得没错,李元贵接管玄武军後并不藏私,常将属於外家功夫的四字刀传与部下,因此士卒们或多或少都会一些刀路,只有内家心诀遵守祖训,唯传给李家後人。 难怪他会被称为武学满腹,李乐心道,恐怕他是看见陌生的武功就要凑过去讨教,久而久之自然领略过无数武学 清泉镇内客栈皆已住满,两人与千机楼师徒都是今日才来到此处,差点找不到地方落脚,最终一行人在镇边农家借宿,狄墨心去镇上提了一壶酒、几碟小菜,乐呵呵地说要酬谢她们迎回请帖。 「不愧是千机楼主。」桂玉赞道。 「这个?」桂玉解下腰带上的长木匣放到桌上,「前辈不必客气,不过是某照书籍钻研出来的小玩意罢了,此物名为匣弩,保命防身用。」 狄墨心赞叹不止,桂玉趁势问道,「我见方小郎君使的弩机亦是奇特,可否也借我一看?」 两人学尽彼此的机关後心满意足,狄墨心才恍然道,「匣弩轻便好使,先圣神武年间曾於军中流传,直至当今圣上继位後逐渐没落。正乾年间,放眼大齐会保养、制作匣弩之人,约只剩先师,不过我资质愚钝,未能在先师生前学起来。至今正安十年,能用的匣弩已是珍稀,小郎君竟有匣弩造方……莫非小郎君的穆姓,乃是先师之穆?」 「原来如此,那麽小郎君的造方,可是从先师所着《岐误志》来?」 狄墨心砸了砸嘴,「这……实在惭愧,我千机楼里确实有《岐误志》全篇,但先师去前将其收藏至珍宝柜的暗格内。我技不如人,又舍不得破坏先师机关,因此从未拿出来研究过。」 「小郎君这番话说得极是!《岐误志》里不只有机关造法,更有先师游历天下所见真稀奇物。岐误之名,便取自奇特之物的谐音。前人鬼神奇匠已去,许多奇物至今失传,那都是无价珍宝,但只要《岐误志》能传下去,匠材投胎转世再现奇宝,亦不无可能。」 「先师将其收藏前,《岐误志》便摊在饭桌旁,抄本更是随处乱扔。我闲来无事便随手拿起一读,约也是读过成。」 「我听传闻道,《岐误志》内记载着前朝奇物千面万容不知是否为真?」 「先师年少时有缘见过千面万容,确实巧妙无b,名符其实,称其贼人得之必乱矣。歧误志中记载着一部分易容方子,不过时隔久远,我已记不得内容。」 「不只千面万容,珍宝柜、玲珑锁、逍遥阵,天下奇物尽载於其中,可谓天下第一奇书。」狄墨心翘着嘴,高抬下巴,「虽然一时被锁起来,但并非无法再打开,珍宝柜的解锁之法,也是我师徒俩此行另一个目的。 「原来怀痛也是穆前辈的作品。」桂玉道,「但……狄楼主与方小郎君身无武功,会友头筹只怕难得吧?」 桂玉分神去看李乐,这才发现她没在吃菜了,本来要说的话咽回喉头,温声问道,「不好吃麽?多少吃点。」 分明没说出口却被读了心思。桂玉心里一甜,眯着眼笑起来,「这麽听话?」 「狄楼主,晚辈对歧误志甚有兴趣,也想将奇书重现於天下。不如千机楼的会友名额,就由我兄妹一试如何?」 桂玉闻言一笑,举起酒盏道,「一言为定。」 江湖中人好武轻工,jg於此道的匠人稀少难逢,两人聊起机关术简直永无止尽,方虎锛作为徒弟多少能听懂一些,李乐听起来却觉得他们在讲另个语言,整晚只安静地坐在旁边吃菜,吃完一碟再叫一碟。 山脚下飞鸟走兽较多,四周充斥着啼鸣虫叫,偶尔一阵微寒夜风袭来,驱散白日炎热。 桂玉眼神向李乐投去,夜se里对方低垂的脸孔被黑暗垄罩。 「我说过了,乐乐。」桂玉的声音如这夏夜般温和,「我不甘心。」 「谁都好,反正当谁都b这有名无分的公主自由。」桂玉道,「一生漂泊,也b一生受困强,好歹能游历这五湖四海、八荒九垓……届时你随我一起,好不好?」 夜风停了,桂玉却觉得愈来愈凉。沉默从心底结冻,慢慢冷 她突然轻笑一声,强止了寂静,「算了吧,这千面万容都还没见到影子呢,现在说这些g什麽——」 「莫唤我殿下。」桂玉稍微放重了语气,b起身分带来的束缚,更烦李乐这麽叫她。 「你!」桂玉瞪过去一眼,「舅母说得对,你还真是养不亲。」 「你还有理了?」桂玉随手抓起牧草朝李乐扔去,碎屑沾了对方一身。李乐又开始垂首不言,看得桂玉又气又无奈,「你不赞成,还帮我做什麽?乾脆把我绑回北原得了。」 「你帮我,就不能是为了别的理由麽?」桂玉紧紧握着匣弩,李乐抬起头来稍微歪向一旁,她知道这个笨护卫马上就要反问她还能为了什麽。便没甚麽好气地说,「像是因为你可怜我,不想我被赏给哪个愚笨的男子,在府院内受困一生。」 李乐张口yu答,马上又被桂玉打断,「罢了,你别说,我也不指望你说出什麽好话来。」 夜晚再度吵杂,虫鸟鸣叫声将她们包围。 「我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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