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步一步走出乾清宫的时候,华滟听到父亲的声音,带着无边的沉重的爱意,沉甸甸地向彻她的耳畔—— 华滟竭力逼着眼底的泪水退回眼眶。她背对着皇帝,重重地点了点头。头顶珠翠叮当撞响。 宫门次第打开,仪仗礼乐次第而出。在震耳般的鼓乐声中,华滟在东门出下了辇,换乘上了驸马派来接亲的车轿。 喜轿自然平稳,华滟悄悄掀开障面的珠帘,从轿窗里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金碧辉煌的皇宫,渐渐被她抛在了身后。 第54章 梦为远别啼难唤9 凌雪伴在车架旁,悄摸声儿地同她说:“殿下, 是接喜雁呢。” 华滟突然觉得有些脸热。 她似乎能从大雁的叫声频次中, 听出现在是进行到哪一步的仪式了。 那雁鸣声渐小了。华滟看不到前面形势如何, 但是她的耳朵忽然动了一动,听到一声熟悉的嘶鸣。是大黑!是温齐的那匹神骏大马。 这马有着四只雪白的蹄子和乌云般的马身,花色实在特别。她怔一怔, 就想起来,上前试探着叫了一句“大黑”?马儿甩了甩尾巴,看她一眼,温顺地低下头来。 毕竟不是她的马,不好累着它。况且华滟也心知肚明,它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岂料只要后面她起了意出宫去散心,总能在马厩里发现大黑的身影,她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意志不坚定,一边又蠢蠢欲动地牵了大黑出去。总之,最后的结局一定是华滟跑了个畅快,心满意足地离去。而大黑能日行千里,自然不将这千金贵女的跑量放在眼里。哼,不过散散步罢了。╭(╯╰)╮ 鼓乐声中,华滟的车轿再次启程,属于永安公主的扈从仪仗队抬着浩浩荡荡的嫁妆,由公侯百官命妇一路护送到公主府。 隔着垂下的十八道细密障面的珠帘,华滟觉得头上笼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她轻轻眨眼,看到身着大红喜服的温齐嘴角含着笑意,躬下身来,平平朝她探出手掌。 华滟陡然看到他的脸,竟呆了一呆。还是他轻轻侧过头,发出一声略带疑惑的“嗯?”时,她才猛然回过神来,忙抓着他的手借力出了轿子。 这家伙,以前没见他穿过这般鲜亮的颜色,也不知道会这样惹眼! 喜毯的尽头,是行礼的正堂。 因为温齐的父母均已去世,而华滟的母亲亦已早逝,父亲又是皇帝,故而上座应该无人才对…… 瞧她发觉了,太子微笑着朝她点点头。华滟能看懂他的意思,是说,皇帝终究放心不下她,竟拖着病体出宫,亲自为她圆上最后一个仪式。 皇帝一身明黄的朝服,此时坐在堂下灯前,有种威严的震慑。华滟看他瘦削的侧脸,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她的父皇还是一位勤于观政的明君…… 皇帝一双早就懒怠了眼睛此刻清明地睁着,紧紧望着温齐,嘴里吐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正当他打算回应并做保证的时候,皇帝又如来时一样,匆匆起身,带着挤满了一屋子的宫人们消失不见了。仿佛他来此,只是为了向温齐说上这样一句话。 皇帝和太子的一来一去打断了婚礼的节奏,也叫观礼人议论纷纷。好在婚礼仪式上本就没有准备会有新人长辈的出现,礼官茫然了一下子,便很快兴奋过来,亮着眼睛进献酒爵,颂读祝文,完成了前面的仪式。这可是他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候了! 有个脸熟的太监笑着送上了合卺酒。对半剖开的葫芦瓢里装了清澈的酒液,华滟与温齐各执了酒瓢,面对面饮下。 在一众宾客的祝福声中,婚礼仪式结束了。 她虽说是今日成婚,可贵为公主,又在公主府举办的婚礼,这满府上下莫不服从。登时打水的打水,烧地龙的烧地龙,没一会儿,寝殿旁的浴室里就热气腾腾,水雾缭绕,华滟结结实实洗了好一会儿,才将身上的香膏白粉洗净了。 虽说是尚公主,驸马从来都要低上一等,但也要看这驸马都尉是谁做得。以温齐煊赫战功,加之他还朝后就领了西山大营的差事,同满京子弟不说混得拜把兄弟般亲近,但也是极熟了。兼之他容貌又好,还会说话,便是几个宗室子弟,也仰慕他的风采,围着上来求他说些 华滟倒也不去催,自顾自地从书箱里翻了册书,捧在手里读着。 晕黄的烛光笼在她身上,将那窈窕身姿都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边来。 温齐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从此以后,也会有盏灯在深夜亮起,不为别人,只为他一人。 华滟听到身后脚步声沉沉,还来不及回头,就有一个热得烫人的身体从背后覆上来,紧紧抱住她。 屋内女使见驸马浑身酒气满脸通红地进去,还抱住公主不撒手,生怕不好连忙小跑着出去找了桑嬷嬷过来。 这会儿桑嬷嬷被小女婢泪眼汪汪地拉过来,原也唬了一跳,可等她半只脚踏进门,就看到驸马已经松开了手,站在公主面前认真地一字一句道:“我去洗漱。” “扑哧”一声,却是华滟笑了出来。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盛满了清澈的笑意。 华滟转头看到桑嬷嬷站在门口,有些惊讶:“姆妈怎么来了?不是让你早些歇息吗?”桑嬷嬷毕竟上了年纪,又为她的婚事劳心劳力了一整日,华滟体恤她,就叫她早早地下去了。 公主与驸马行敦伦之事,也隶属掌事嬷嬷的管教范围内的。 桑嬷嬷见状,想了想,招来女使们,耳语说了几句,随即只留了几个最贴身的,其余安置好手上的活计后,都悄声退了出去。 屋内八仙桌上,龙凤喜烛的亮黄色焰火,在微微晃动。 第55章 梦为远别啼难唤10 水花四溅, 华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反剪着手压在了浴桶旁。 华滟又怒又惊,然而身后压制她的那股力气就如铁铸般坚实,她根本动弹不得。 身后之人听到她的声音,似是才反应过来, 顿了顿, 缓慢地松开了手。 她不过是听到内间传来东西落地的巨响,生怕他喝醉了酒碰撞到了什么东西, 才急急过来。没想到刚从后面拍了拍他露在浴桶外的肩膀, 眼前这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地把她给辖制住了。像捉俘虏一样。 温齐迟缓地眨了眨眼睛, 又干脆拿水瓢从一旁装着凉水的水桶里舀了一勺上来,从顶心浇了下去。 温齐带着歉意地对上她的眼睛, 温声道:“抱歉, 我刚刚喝醉了, 还以为是在营中……没伤着你吧?” 凝脂般白嫩的皮肤上, 是肉眼可见的一圈红痕。 他纵使喝醉了酒,也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再举目四下张望一圈,便知是他无意间撞倒了盆架上的铜盆,精铜落地巨响,华滟听到声响担心他,这才不顾礼仪地闯了进来。 华滟脸色有些不好,低头淡淡说一句“没有伤着”,就要揉着手腕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