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墨吓得下了马车，在地上连连磕头：“殿下恕罪！奴婢受了太子妃之令，要拦着殿下出那卑贱之地啊！倘若叫太子妃娘娘知道了奴婢服侍您去了四方馆，定会重惩奴婢！殿下饶奴婢一命吧！” 太子妃，还真是摸准了她的脾性。 奇墨破涕为欢：“那殿下，咱们回宫？” 这后半日没有雨，快到傍晚时，黄昏微妙的黛青渐渐从天边漫开，流入烟紫浓朱的晚霞，铺陈开辉煌灿烂的云锦。 这小信，是叫缇卫看紧了那齐曜，还有和他同住的白又青。 华滟心里不快，却也知道这是时势所致。防卫布置远比听从她一个深宫公主的命令去跟踪一个明面上无甚差错的士子重要。即便那士子容貌身份都是假的，可不也暂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吗？ 夏日雨多，后面几日都是雨水淅沥，华滟不好出宫，因为先生年纪大了怕路上有了闪失，凝晖殿那边也放了假。她就在月明宫里歪着，一边翻着二皇子华湛送来的新鲜话本和民间小食，一边继续等着缇卫的消息。 华滟自是欢迎。 华滟拢了一把榉木棋枰上的黑白云子，抬头笑道：“你且等等，我叫濯冰打盏灯笼送送你。” 华滟在将棋子按颜色分好装入棋盒，华沁见了便道：“随波，这等杂事叫宫人去做便好，何劳你亲自动手。” 华沁一时语塞。 华滟送了她到宫门口，然后冲她点了点头。 “照顾好柔蕙郡君。”华滟含笑。这话却是对濯冰说的。 “随波，那我去了。”华沁柔声道。 濯冰从外面回来，小宫人们忙上来给她解了身上的薄披风，脱下木屐。去行香馆要绕过御花园，更深露重，衣摆处已湿了一片。 小宫人们取来干净的衣裙给她换上，又在暖笼旁熏了熏，散去一身寒意后，才去了正殿。 濯冰轻手轻脚地行了个礼。 濯冰低声道：“奴婢问过了王才人，王才人虽没有明说，但她的贴身女使对奴婢暗示，柔蕙郡君房里时有惊叫哭泣声传来，有好一阵了，时常扰得她们不得安眠。” 濯冰顿了顿，才斟酌地说道：“她们不肯明说，知道惜香身上经常带着股药味儿。” 凌雪朝濯冰使了个眼色，濯冰悄声退到了华滟身后。 华滟懒怠地半阖着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华滟听过便打发了传信的宫人回去，叫了保母为她收拾衣裳首饰等出行用品，唤来濯冰为她更衣。 第23章 月斜楼上五更钟3 只是华滟才走到崇政殿，就看到一架鸾仪从殿前出发，她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张胜全堆起笑脸，呵着腰迎了公主入内。 华滟不用看也知那定是道家书籍，她上前面无表情地行了礼。 华滟却不敢细想，父皇的愉悦心情，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奚贵妃？ “随波。”皇帝唤着她的乳名，亲切地问：“我听延平郡王说，你在兰台适应得还不错？” 华滟弯下腰去，拱手作答：“是。儿臣还未向皇上谢恩。多谢皇上给儿臣派了这般的好差使。” 皇帝的眼神就黯然了几分。 皇帝坐正了身子，稍稍往前探出了上半身，带着几分隐秘的期待道：“我吩咐了人，在行宫给你留了一处上好的住所，你见了定会喜欢的。” 皇帝被噎住了。 皇帝努力分辨着：“嘛——马——秋？哦哦，马球……” 华滟：“？” 幸而这次皇帝反应快速，他清了清嗓子，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淡淡道：“若是你不愿随我离宫，那便依你。”而后 华滟的耳朵灵敏地捕捉到了几个字眼，“鞠蹴场”？ 她瞟了瞟座上的皇帝。 华滟慢吞吞地道：“那……” “那儿臣便听父皇的安排。” 见华滟的目光扫过，皇帝讪笑地将那书丢到了身后，和颜悦色地问她：“太子妃应当派人与你说过了。你若有什么爱玩的爱用的，只管和你皇嫂说，让她去置办。路上怕是暑热难捱，我记得你畏热，叫张胜全去司库走一趟，给你多领些冰……” 皇帝一激动，话就有些多，华滟只静静地听着，听皇帝将她至行宫后的衣、食、住、行等一一安排过去。 他有些心虚的摸过一旁茶盏喝了一口。 华滟低声应下，行礼告退。 华滟这时已走到了外间，她闻言没有回头，而是背着举起手来挥了挥。动作之可爱，叫皇帝想起了她小时候，也是这般同他嬉笑玩闹的。只是自从骆皇后去后，她就不再与他这个做父亲的亲近了…… 等到他醒过神来，却看到张胜全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张胜全小声地道：“陛下，您忘了？先前奚贵妃娘娘来送吃的，您一高兴，也许了她新进的贡缎……” 正好这时另外伺候的小太监隐约听到师父提到了奚贵妃，便大着胆端着麟趾宫送来的食盒兴冲冲送进来：“陛下可是饿了要用点心？这儿有贵妃送来的乌鸡白果汤！”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张胜全啊，你这徒弟倒是教得好啊。” 皇帝走到那被放在地上的食盒旁，饶有兴致地揭开盖子嗅了嗅，炖了一日一夜的鸡汤鲜味顿时迸发出来，小徒弟口角甚至不合时宜地泌出了口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