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康熙怕了谁，这些年他想做的事，没人拦得住。所思所想不过是皇后，很怕皇后因此被人诟病。 坤宁宫始建于明永乐十八年，曾先后两次失火，却只在万历三十三年重修了一回。 最近一次修葺也在先帝执政期间。仿盛京皇后所住的清宁宫，将坤宁宫的格局和室内布置进行了相应调整。 这一次没有火灾，也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他要迎娶继后，便重修坤宁宫，朝臣们当然不会买账。 大约是如月将太子养得极好，或者是赫舍里家长房为了先皇后的山陵出钱出力，又或者她积极推动民间种痘造福一方百姓，总之册立圣旨颁下之后，不管前朝还是后宫，反对的声音比他预想中小很多。 尤其是大阿哥，今日才受了罚，很怕他夜里睡不好会惊醒。 下一秒手被人牵起，出门往西走，郝如月提醒：“皇上，那边两间屋子是萨满……” 郝如月：求明天萨满太太过来时的心理阴影。 仁孝皇后刚薨逝那会儿，郝如月在坤宁宫住过几天，几乎每天早晨都会被萨满太太煮猪肉的声音吵醒，然后闻见一股不太好的味道。 虽然只有早晨那一小会儿，等萨满太太将煮熟的猪肉分给宫里的侍卫仪式就结束了，会很快锁门离开，但也十分影响睡眠。 重新搬回坤宁宫，郝如月还担心来着。太子的鼻子比她还灵，要是闻见那股煮肉的味道，怕是要吐出来。 算起来皇上已经有两日没来坤宁宫，这会儿见皇上要留宿，坤宁宫上下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这一夜，皇上信守承诺给她讲了好几个故事，不过与权谋和战争无关，全是一些香艳野史。 十分助兴。 郝如月想起太皇太后内涵她的话，赶紧摇头。皇上哈哈大笑，终于肯歇下。 索性时间尚早，她缓缓起身，梳洗过后陪着太子和大阿哥用早膳，这下可遭了罪。 讲了倒是讲了，但讲的不是秦穆公拿羊皮换百里奚的故事，而是秦穆公后人的香艳野史，比如秦宣太后和秦始皇亲妈赵姬。 至于百里奚被秦穆公换回去之后，向秦穆公推荐了什么人，恕她才疏学浅，真不知道。 大阿哥也想问什么来着，闻言闭了嘴，与太子一起飞快把早膳用完。等漱过口擦过嘴，才继续问：“皇额娘，昨天汗阿玛讲到打仗了吗？我想听大将军的故事。” 太子和大阿哥一起欢呼起来，看样子早把纳兰师傅忘到九霄云外了。 大阿哥低了头：“给师傅赔礼。” 大阿哥点头离开。 抬眼就看见贵妃白着一张脸，显然是昨晚没睡好，郝如月对她道：“腰伤了且养着，昨儿个不是免了你的请安，怎么又过来？” 贵妃不敢居功：“娘娘带着咱们把一切都梳理好了，臣妾不过是依着昔年旧例拟个章程罢了，都是现成的。” 贵妃识趣道：“皇后娘娘交给臣妾的差事，臣妾自当尽心竭力，只有往前赶的，没有拖延的道理。” 赫舍里家已然出过一个皇后，紧接着又出一个。虽然皇上颁下的圣旨十分给力，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前朝和后宫反对的声音不算多，但还是有。 按照穿越前的管理经验，新官上任这头一把火，必定要烧比自己只低一点的下属。 所以眼下这第一把火，必须要烧贵妃。 她烧了，贵妃也接了，还接得滴水不漏。 贵妃都带头向皇后臣服了，还有谁敢不服。 而后将目光投向了宜贵人，打算烧第二把火，皇上的新宠。 而此时皇上新宠的脸色却比贵妃还难看，苍白不说，好像还有点想吐。 “宜贵人，你的脸色为何这样难看？”郝如月例行关怀，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 宫女说到这里也干呕了一下，缓半天才说：“传出煮肉的味道，实在太臭。小主早膳都没用。” 郝如月这几日都没听见萨满太太赶猪进宫的声 储秀宫紧挨着御花园，倒是便宜，也减少了萨满太太做法事对后宫诸人的影响。 偏偏宜贵人就住在翊坤宫，储秀宫前面。秋日北风多，萨满太太做法事杀猪的动静，和煮肉的味道，可不是随着北风飘到翊坤宫去了。 因是法事，讲究很多，萨满太太煮肉的水与皇上日常饮用的水一样，都是玉泉山上的泉水。 人用的水多了，难免挤了神的分例，直接导致萨满太太煮肉用水紧张。每日煮肉，半个多月才能换一回水。 等宫女说完，宜贵人才白着脸喝止她：“芝麻绿豆大的事，也值得在皇后面前说，还不退下！” 显然还记得昨日宜贵人拿大阿哥说事，以彰显自己善解人意的仇。 “萨满通神，这会儿神选了储秀宫做法事，说不定宜贵人以后还能沾光呢，实在不应该嫌弃。”荣嫔很快接话。 昨天宜贵人敢拿大阿哥当垫脚石，说不定以后就敢算计三阿哥，荣嫔这回很是同仇敌忾。 宜贵人时刻记着皇上给自己的定位，不敢不做，却也不敢闹得太大，成为众矢之的。 她并不理会惠嫔和荣嫔的联手攻击，只看向坐在主位的皇后，轻声说：“皇后娘娘，萨满太太选在哪里做法都是神的旨意，嫔妾不敢置喙。可那煮肉的味道实在难闻，嫔妾不值什么，只怕熏着皇上。” 谁知皇后还没开口，贵妃已然道：“萨满太太只在早晨做法，一整天味道也散了，习惯就好。” 话音未落，荣嫔跟着凉飕飕说：“宜贵人多虑了，皇上召幸妃嫔都在乾清宫，一年到头能去几次翊坤宫。” 可若当真如皇上所愿，后宫一团和气，众妃嫔唯继后马首是瞻，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这个出头椽子没用了？ 忽然想起从前的那些同行，比如自己的亲姐姐，比如出身名门的僖妃，宜贵人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