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皇后新丧，宫里过年也没有什么喜庆的气氛。 新年宫宴，皇上在中和殿与百官同乐，皇贵妃在交泰殿招待内外命妇，皇上本来想让太子到中和殿露个脸，考虑到太子年纪小，还是作罢了。 总之，都是大半辈子耗在宫里的人，不必担心传染病和天花。 于是在掌灯之前，郝如月便带上三个小孩子，跟着太后一行人往慈宁宫去了。 再加上三个孩子模样好，懂事又乖巧，也不怕生，太皇太后给他们引荐的时候，让叫人就叫人，让磕头就磕头，还会说许多吉祥话。 夸完皇子公主，又半是恭维半是羡慕地夸太皇太后和太后好福气，夸皇上会教养孩子。 三小只在外间的大炕上玩了一会儿就困了，郝如月吩咐人拿来被褥，就让三人歇在了热乎乎的大炕上。 交泰殿的宫宴散时，已是定更天，外头刮起了北风，还飘着雪花。 送走惠嫔和荣嫔，慈仁宫后殿添酒回灯重开宴。 等席面摆上，圣驾也到了。 众人齐齐谢恩，心说在宫里当差这么久，还没尝过宫宴上的席面是什么滋味呢。 康熙提步走进暖阁，发现外间大炕上睡着三个小萝卜头，就回头看郝如月，无奈笑了：“惠嫔和荣嫔倒是会躲懒。” 索性三小只都睡在炕桌的另一边，正好把靠近门的这半边炕留给了皇上。 梁九功谢恩离开，非常有眼色地把三个小萝卜头的保姆一并带走了。 “皇上刚才还说这里不必留人伺候。”去年皇后新丧，众人都没什么心情过年，今年郝如月很想跟松佳嬷嬷她们一起热热闹闹过个年。 郝如月哪儿敢说不行，只得坐在炕沿上，给康熙倒了一杯茶推过去：“皇上这是喝了多少酒，也不在乾清宫歇着，顶风冒雪地过来，快喝杯热茶暖暖身子。等会儿再喝点醒酒汤，仔细明日酒醒了头疼。” 康熙坐直身子，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又舒服地歪回去：“还是你这里好，炕大，热乎，怎么躺着都舒服。” 康熙瞧着梁九功那一脸不值钱的样子，问他：“什么稀罕的也值得你如此大呼小叫？” 康熙虽然爱吃鱼，可听见鱼三鲜馅的饺子，还是不适地蹙起眉，感觉酒劲儿直往头上涌。 康熙半点要动筷子的意思都没有，指着桌上绿油油的蒜泥问：“这是什么？” 康熙有点犹豫地看向郝如月，郝如月自己也夹了一个饺子，沾着腊八蒜汁吃了，还不忘点头自夸：“嗯，人间美味。” 没理梁九功，康熙还是吃了郝如月夹的饺子，吃完不动声色。郝如月此时已经吃了三个饺子，抬眸问他：“怎么，不合皇上的胃口？” 于是又夹了一个虾三鲜的饺子，在辣椒油里滚过，送到皇上碗中。皇上照常吃了，刚入口时还蹙起了眉。 梁九功见势不好，赶紧开溜，将一个醉酒，好像准备闹脾气的皇上扔给了郝如月。 恰在此时，醒酒汤熬好了，郝如月亲手给皇上倒了一杯，皇上也不喝，只盯着饺子。 只不过这一回没有蹙眉。 才要夹起第五个饺子，忽听身后有人喊了一声汗阿玛，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明明是太子第一个喊出了汗阿玛，却是大阿哥最先奔到炕桌边：“是饺子！好香啊！” 只有太子小跑着扑进皇上怀中，惊喜地喊着汗阿玛。 太子被皇上抱在腿上半个饺子半个饺子地喂，大阿 皇上张开手臂，大阿哥灵活地挤了进去，坐在太子旁边，张嘴等着投喂。 活像三只嗷嗷待哺的幼鸟。 偶尔筷子碰到筷子，皇上抬眸看她，眼中含笑。 喂饱三个幼崽，两盘饺子已空。郝如月怕孩子们积食，便叫来保姆看着他们在炕桌的另一边玩。 本以为吃饱喝足，酒也醒得差不多了，皇上会很快离开。可直到炕桌收拾干净，重新沏上热茶，也不见皇上有半点要走的意思，仍旧陪着孩子们一起解九连环。 三个孩子都有段时间没见过汗阿玛了，听说汗阿玛要走，太子不舍地看向皇上，大阿哥更直接，伸手拦住，三格格干脆红了眼睛，瞪着郝如月：“荣宪不让汗阿玛走！” 三小只中最大的那一只还不到四岁，最小的不到两岁，没办法跟他们讲道理。 郝如月便让人将炕桌抬走，又搬来被褥铺上，一大三小。 三小只闻言自是欢呼雀跃，康熙：“……” 这一夜闹到三更天才歇，孩子们玩累了，睡得十分安稳。倒是皇上没睡好，心里总是绷着一根弦，怕自己睡着了压到孩子。 皇上紧绷着没睡好，既要防备自己睡着压到孩子，还要时不时摸一摸，看看是否有谁踢了被子，或是尿了床。 次日晨起，见皇上眼下有淡淡的青，听他一边打呵欠一边诉说着自己昨夜的不容易，郝如月就笑：“皇上只睡一夜，做额娘的夜夜如此，惠嫔和荣嫔她们谁不是这样熬过来的。” 荣嫔更不用说了，此前一连生了五胎，却夭折了四个，只有荣宪公主一个女儿，当眼珠子似的宝贝着。 郝如月：那些可都是您的崽。 双手环过腰时，忽然被人抱住。 “皇上，不早了，该往太和殿走了。”梁九功站在门外提醒。 惠嫔和荣嫔养孩子不容易，她养着太子又何尝是容易的。 然后郝如月才看见从炕沿上伸出来的三颗小脑袋，太子软软喊了一声小姨，大阿哥探出头又钻回被窝装睡，三格格则红了眼圈似乎又吃醋了，大约也想汗阿玛抱她。 妃嫔们盼着皇上多半是为了争宠，当然也有荣嫔这种纯恋爱脑的，孩子们还不知道什么是争宠，他们想皇上，就是单纯地想让汗阿玛抱抱，多关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