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椽子不够用,那就选两根。 张氏表面柔顺,实则与僖贵人一样,都是轻佻跋扈的性子,占便宜没够吃亏难受。 事实证明,这一步棋落子精妙,让康熙非常满意。不管他如何频繁出入慈仁宫后殿,再没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可那样的话,只会给他想要保护的人拉仇恨。 康熙那时候养在亲额娘佟妃身边,佟妃每次提起董鄂贵妃都咬牙切齿。别人给董鄂贵妃找麻烦的时候,她站在旁边摇旗呐喊,她自己也没少给董鄂贵妃使绊子。 董鄂贵妃生的小阿哥是怎么没的,至今成谜,对外只说病死。 董鄂贵妃刚去的那段时间,先帝曾经剃发想要遁入空门,被太皇太后及时制止,再度蓄发。 距离董鄂贵妃去世,不过三月。 他不会学先帝,他要用自己的办法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 这些年安答应和敬答应作乱,僖贵人虽然不曾参与,却也有知情不报的罪过。可僖贵人这枚棋子实在好用,康熙用完不但没追究,还赐她风光大葬,全家抬旗,该给的死后哀荣半点不少。 僖贵人死后,他选定张贵人和董贵人做出头的椽子,吸引火力。她们做得好,他自然会给她们恃宠而骄的资本,可现在她们人心不足,竟然想利用太子争宠。 张氏脸上的笑容僵住。她们不是新人,当然知道过几日便是仁孝皇后的祭日,不能穿得太鲜艳。 她们只是贵人,哪里敢穿鲜亮的衣裳。 无端被扣上这样一顶大帽子,董贵人脸都吓白了,忙拉着愣怔中的张贵人跪下请罪。 想明白了,继续做他的“爱妾”,想不明白,自有别的去处。 董贵人回神,忙伸手去捂她的嘴:“有什么话,回去说。” 经此一事,慈仁宫后殿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岁月静好,常来串门的只有惠嫔、荣嫔和大阿哥。 惠嫔交出权柄,却将儿子换到身边,心中半点怨言也无。感念皇贵妃体恤,对皇贵妃交办下来的事都很尽心。 一来是因为大阿哥生得虎头虎脑,十分可爱,二来也想沾沾福气,早点怀上如大阿哥一般健康的孩子。 不会说整句话,就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用词之精准令人咋舌,硬是把大阿哥从大魔王变成了小天使。 这一日惠嫔难得独自过来,并没带大阿哥同行,郝如月就知道有事。 郝如月不甚在意:“毕竟是皇上的新宠,哪里就舍得罚一个月了。” “你猜张贵人怎么说?”惠嫔说到这里,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几度,“她让皇贵妃一碗水端平,先提点一下你,毕竟仁孝皇后是你嫡亲的姐姐!” 便是恃宠而骄,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这事郝如月并没放在心上,翌日梳妆的时候当真将珊瑚和绿松石换成了米粒大小的珍珠。 芍药也气鼓鼓的:“谁说不是呢,皇上和皇贵妃都没说什么,轮到两个贵人指手画脚了!” 郝如月也是这个意思,抓大放小,大事不含糊,小事不计较,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郝如月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哪里不一样来:“皇上明察秋毫。明日便是姐姐的祭日,臣将辫子上的珊瑚和绿松石取下来,换成了珍珠。” 蒙 他仔细观察过,她发辫上点缀的珊瑚并非红珊瑚,而是红褐色的,褐色偏多,绿松石也不是鲜亮的瓷蓝,而是非常淡的浅蓝,在强光下更接近白。 便是国丧期间,都没见她取下来换成珍珠,今日为何忽然改了? 不等郝如月给出反应,康熙抬眸问:“是不是谁说了什么?” 明日是先皇后的祭日,以皇贵妃谨慎的性格,多半会提醒后宫众人注意穿戴。 换个发饰而已,郝如月不愿计较:“没有人说什么,是臣腻了,想换一换。” 芍药正气呢,跪下说:“皇上明鉴,是张贵人和董贵人在皇贵妃面前说起,姑娘不愿与她们计较,这才换了发饰。” 康熙闻言心中一痛,别人十五及笄,她却在十五岁时铰了头发,这十五颗珠子大约是皇后给妹妹准备的及笄礼。 郝如月抬眸看过去:“皇贵妃什么都没说,是臣听说的,做不得准。” 康熙也抬眸注视着郝如月的眼睛,看得郝如月有些不自在:“是惠嫔过来串门时说的。” 当日张贵人和董贵人被连降两级,贬为答应,理由是对皇后大不敬。 宫里没有皇后,她们如何对皇后大不敬? 哭丧着脸领旨谢恩,等传旨太监走了,转身便去了董答应屋中。 圣旨已下,她们又被打回原形成了答应,再没资格住在永和宫,哭过之后赶紧收拾东西搬去内务府临时安排的围房居住。 因为太后提拔了她们两个做贵人,同时也在答应里面挑人补上了她们走后的常在空缺。 后宫人少,本来答应也有机会跟着那些不受宠的贵人住,可内务府给她们安排的住处,在乾清宫后身的围房里,与宫女无异,她们也只能忍着。 乾清宫是皇上的寝宫,离皇上最近,万一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到皇上耳中,说不定她们就没了。 很多出身卑微的宫女都是在这里侍寝出头的。 于是董答应痛定思痛,决定在围房里好好表现,争取早日爬上龙床,东山再起。 董答应也不理解,可事已至此,她不想再追究这些:“许是旨意下得急,少写了一个先字。第二日便是先皇后的祭日,咱们在前一日佩戴鲜艳的首饰,还出言顶撞了皇贵妃,这才惹恼了皇上。” 她的红珊瑚珠钗和董姐姐的绿松石耳坠是上一次侍寝之后,皇上赏的。她们被禁足之后戴出去给皇贵妃请安,不过是想提醒众人她们还很得宠,千万不要因为禁足就看轻了人。 得宠之后,她曾经好几次委婉提醒皇贵妃,皇贵妃也拿她没办法。这一次她才被放出来,措辞自认比前几次温和多了,谁知就踢到了硬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