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办的干事小刘抹了把汗,“哦,安子也在家啊,刘厂长请你家清医生以最快速度过去,好像是石厅长挂来的紧急电话。” 今晚刚好是小刘值班,其实值班也没啥事,就是在办公室守着这部一年也响不了几次的红色电话,以免领导错过重要指示。 “我跟你去。” 顾安一张也对,“好,有什么就往厂里打电话,会有人通知我。”也是碰巧,今天顾妈妈回娘家祭祖,住在顾舅舅家没回来,最早也要明天中午才会回来。 清音很快捋清思路,“那他现在在哪里?” “小秦一定要客气,要好好解释,务必别让石厅上火,好吗?” 石厅长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着急,“打扰清大夫,石磊的病又犯了,不知你是否方便来一趟?我石某人不胜感激。”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省医院也怕了他们一家子。 无论治不治都要落埋怨,早上跟省医院联系的时候,那边居然说“上次是谁治好的不如还回去找谁”,美其名曰有成功经验,这种情况下,石家人更是无条件信任清音,信任中医。 对于一个父亲,最残忍的不是过年前那一晚的惊心动魄,而是在明明儿子已经好转的时候,却又被告知更大的危机再次降临。 清音此时也来不及想什么利弊,“好,我去。” 刘厂长在边上听得咋舌,明显是打电话之前就派车子动脚,掐着点打电话来,清音就是不去也得去。 现在已经是凌晨,清音上车,先绕道杏花胡同,回家拿上自己的医药箱,交代一下小鱼儿的吃喝拉撒,都来不及亲她一口,就这么上车,直奔省医院而去。 石厅长一家早早等在医院门口,车辆一到,率先和清音握手,深表歉意。 这份亲昵看在众人眼里,就是最好的说明——这个小年轻中医,可不是一般人,将来要有大造化的! “坐着吧,别起来了。”清音按住他,身边几名穿白大褂的中年人早已递上病历,她只大略看了一遍,心里有数。 准确来说是意料之外,本来按照当时石磊的身体条件和特殊体质,估摸着三个月就会复发,谁知他居然能撑到五个月,说明身体底子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清音出门急,还穿着那身旧的绿军装,两根麻花辫稍微有点松散,一看就是个学生样。 “清大夫,不知何处高就?” “卫生室……”小老头默念两遍,眼神里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简单的望闻问切之后,清音开始开方。 小女同志很年轻,也很漂亮,但很奇怪的是,身上又有种与她年龄不符的稳重和自信,以及上位者的气势。 所有人都这么觉得,包括阅人无数的石厅长,也为自己一开始的轻视而感到愧疚。 “在场各位都是专家,足以给我当老师,晚辈献丑,全当抛砖引玉,还望大家多指导指导。” 就连呼吸科主任也觉着自己钻牛角尖了,不是清音目中无人,而是忙着看病呢,他自己忙着看病的时候也没时间搭理无关紧要的人不是? 清音微微鞠个躬,于是又把半年前的诊断说了一次,这次复发无论病因病机还是症状,都跟上次差不多,所以治法也是一样的,十枣汤冲服,等待效果便是。 几个主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再出头当显眼包。 众人这才真正意识到,这位清大夫的本事,并不是石家人吹嘘。 “石干部的情况比上次好很多,只要以后按照方子调理,注意饮食养生,应该不容易复发了,我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 清音也没精神看,上车就打算睡觉。 清音记得,这是呼吸科的李主任。 李正国胖乎乎的,跑两百米就累得气喘吁吁,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清大夫,有个事想麻烦你。” “是这样的,我自己本身是西医出身,对中医也不了解,我先为我昨天的无知道歉,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也别放心上。” 李正国老脸一红,不知道她是在真这么谦虚还是在阴阳怪气,“后生可畏,中医还是有可取之处。”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家里有急事。” 原来,李正国的爱人在妇科工作,也是有丰富临床经验的老医生,本来都打算退休了,谁知最近居然出了件“晚节不保”的事。 既然西药无效,那就向中医学习。 看得出来,他爱人是一位很有责任感的大夫,治了这么长时间越治越严重,肯定承受了病人不少的责难,可饶是如此,当病人去别的地方治不好再次回头,她也没有推脱,而是继续钻研。 李正国清了清嗓子,“女病人,二十五六岁,未婚,因外阴瘙痒三年,在家自行用硫磺香皂和清水清洗后不见缓解,遂来求治。主要症状表现为痒、发红、辣痛感,挠破后少量流血,结痂后自行愈合,但没几天又会复发,迁延不愈。” 而且,不仅痒,还有辣痛感,就连鬼子折磨女战士用的灌辣椒水,也不过如此。清音自己是女性,知道那种症状的折磨之处,不像发烧感冒总有好的时候,青春才几年,她就生这种难以言说的疾病六年! “问题就在这儿,一开始诊断为阴……妇科炎症,抗炎治疗没错,治了一段时间没效,又用中医的清热解毒法,还是没用,还越来越严重,我爱人头发都给愁白了。” 李正国点点头,“肿瘤和免疫都查过,正常,每隔半年就去查皮肤性病,也没有。” “我听老婆子说,你们中医讲究个望闻问切,要不我让老婆子给她打个电话,让她过来,你帮忙看一下?” 李正国高兴极了,说反正也不早了,极力邀请她上自家吃饭,待会儿病人来了就在家里看。 李正国还想再劝,但清音一看就是那种主意很正,谁也没法左右的人,只能把人带到办公室,让自己爱人叫人。 为了保护病人隐私,清音也没透露,只说等着帮忙看个病人。 “对了,上次我同学常巧音去找您看过了吧?我有段时间没遇到她,也不知她病好点没。” “常巧音从小天资过人,性格难免有点骄傲,再加上这几年事业不顺,因病放弃了她最爱的歌唱事业,要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您别介意,她其实没什么坏心。” 怎么说呢,在很多人眼里,好好学习上大学才是正经出路,去唱歌进文工团都是不好好念书的“坏孩子”不得已的出路。可她却丝毫不在意别人眼光,一待好几年。 而且是没有动用家里半分资源和人脉的前提下,这可不就是大院里的“别人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