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清音都尽量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眼睛也不乱瞟,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是这样的,我今天来麻烦胡伯伯,是想请您帮忙看一下,我们家里留下个花瓶,也看不出名堂,想请您帮着掌掌眼。” 顾安从一堆行李中找出用海绵和衣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玉壶春瓶,放到桌上。 看了足足四十分钟,清音都等得打哈欠了,估摸着还是在火车上待得太久,人还没缓过劲来,没一会儿居然想打瞌睡。 终于,就在清音不记得是打第几个哈欠的时候,胡伯伯摘下眼镜,放下放大镜:“东西确实是康熙年间真品,但不是什么珍品。” “我敢用我五十年经验保证,这样的品质,在潘家园能卖二百块吧,遇到识货的最多多三十块。” “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记或者标记?”顾安试探着问。 顾安有点失望,他也觉得以马二爷的地位,这应该不是个普通瓶子。难道真的是他和清音想多了? 顾安看了看清音同样有点失望的神色,忽然就有点不想卖了,两百多块听起来是不少,可他也没忽略她每天兴致勃勃给花瓶插花换水的样子,以及因为那束小野花带来的愉悦。 胡伯伯点点头,表示理解,又邀请他们喝茶。 胡伯伯怔了怔,立马看向门口,确定没人,这才小声道:“你什么意思,这事胡伯伯也帮不了你,能造这个假的,手里都有点关系。” “那你这好奇心可不小,这么说吧,目前京市我还没听说谁有这本事,倒是你们书城市里,有一个。” 清音熟悉他,能看见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成拳头,后腰微微用力,似乎是想站起来,但极力克制住了。 “我听说你们书城市有个叫杨六的,我没见过长什么样,只是据说以前在京市待过几年,拜过京市有名的制假大师,后来动乱里那位大师人没了,他趁乱带着家伙逃回书城自立门户,现在要是还活着的话,应该手里还有两把刷子。” 一直到离开潘家园,他的情绪都有点低迷,清音实在没忍住,“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问起假护照的事?” 紫外线照射荧光墨,这应该是鹰国护照通用的防伪技术。 但自从见过林露西的,他就发现自己的眼界还是太窄了。 假护照,似乎离真相又近了一步,但似乎却又渐行渐远。 清音并不是真的要听什么,听见他这么解释,倒是松了口气,“好,需要我帮忙你就直说。” 回到书城市是三天后的下午,刚把人送到厂里,顾安就消失了,估摸着是去找那个传说中的“杨六”,清音把花瓶藏好,先回单位找林莉报到。 第二天,区卫生局通知去领执业证,除了资格证之外,还需要有执业证,需要在上面注明的执业地点行医才算合法。 女孩回头,还真是苏小曼,不过她今天穿着得体的干部装,头发盘起来,脸上还画着淡妆,“我正好要找你,还没正式谢过你呢。” 清音答应,客随主便嘛,这个西山疗养院可是传说中的“职业终点”,她正好也想去看看。 整个书城市跟全国大多数城市一样,中心城区分为东南西北中五个大片区,西山区靠近山区和一个天然湖泊,风景秀丽,气候宜人,清音从东边骑过来,大概骑了半小时,迎面感觉风里都带着清爽的湿气。这要是夏天,该是多么的气候宜人,多么的赏心悦目啊! 清音想着,很快来到西山脚下。 清音顺着马路往上,能明显感觉到路上的小汽车更多,除了红旗轿车, 到了疗养院门口,守卫也比一般医院森严得多,清音年轻,穿着也干净,门卫并未多问,她也大大方方推着车子走进去。 后院清音看不见,但应该就是一些花鸟鱼池小公园之类的,休闲娱乐的场所,那里靠近山顶,视野极好,空气也是极新鲜的。 “干啥呢,看病在前面。” “你哪个病房的保姆?住院楼在前面,这里可不是你一保姆能来的地儿。”虽然长得漂亮,但穿着朴素,也没穿着护士服,这不妥妥的保姆嘛。 话未说完,就见不远处一辆黑色的红旗小轿车“呲溜”一声快速冲进来,留下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然后司机和一名穿花衣服的年轻妇女迅速打开车门,“大夫,大夫快叫担架!” 一时间,院里几名保安又叫来几个穿白大褂的,抬着担架,拎着吊针瓶往这边冲。 她本来想直接出门,去约定好的饭店等苏小曼,可眼神不经意间,看见一名脸色蜡黄的老年人被抬上担架,她的脚步下意识就慢下来。 很快,大夫护士七嘴八舌哄着,把老人抬上担架,司机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那红袖章老头愈发点头哈腰,“好嘞,我这就去找领导。” 看不出来,那红袖章老头五六十的年纪了,腿脚居然出奇的快,才将半分钟时间,就领着几名穿着干部装的中年男人下来,一个个簇拥上去,对着担架上的老人嘘寒问暖。 “老书记您放心,我们一定给您安排院里最好的专家。” 清音皱眉,这个“老书记”看来真是个大领导,而且不是姓,而是“老”,说明是退休的……但围观的群众好像也见怪不怪了,毕竟能来这个医院疗养的,也不是一般人,地方省里的厅级干部要是没点关系还不一定进得来呢。 “就是,我看老书记脸色不好,可别把气撒咱们身……” 也有人好奇问:“一直听你们叫他老书记,他到底是哪个单位的退休书记?” “但耐不住人家儿子厉害,咱们医院很多药都靠着他那边优先保供。” “你还不知道吧,这位元书记的儿子可是京市那边医药公司的总经理,全国甭管中药西药,但凡是好药都只有他们那边能拿到,咱们医院虽说能保供,但很多进口药可是全国几千家医院排着队要呢,这先给谁后给谁也是门大学问。”尤其西山疗养院的病人身份特殊,要是因为缺药耽误了病情,上头可不会管你是什么原因缺药,你治不好人这是事实。 “就一个小小的肾炎,赵院长你们要是治不了,我可以转院,我们去京市,去海城。”说话的男子声音低沉,但却有股不怒自威的架势。 赵院长连忙解释:“能治能治,这我们院内科主任,专攻肾内科,对很多肾脏疾病都有极高的造诣。”说着推出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 要是别的病人和家属,赵院长高低还得强调一下疗养院的医师资源力量有多雄厚,每一个医生都是全省范围内层层选拔而来的精英。但今天确实是开不了这个口,牛皮吹越大,待会儿脸只会越疼。 谁知年轻人看见那位“很可靠”的主任,却眼角都没动一下。 “一个简单的肾炎,我父亲在贵院住了一个多月,昨天好容易能出院回家,就一晚的工夫又反复,降压消肿降压消肿你们都说多少次了?” 自从住进来,老书记每天吃的药打的针虽说不是他亲力亲为,但也每天亲自过问,连出院也是他亲自检查之后才办理的,绝对不可能弄错! “我父亲平时血压控制得很好,相信你们也知道。” “但今早保姆居然测出170/110的高血压,测了三次都是这样,你们怎么解释?”年轻男人显然是在忍着怒气,但他好歹是从事医药行业的,没说“是不是住院住出高血压”的混话。 保姆觑着年轻男人脸色,小声说:“没有,老书记没受什么刺激,心情很好,吃完饭还去下象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