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手一愣，“主任的意思是，这是胰头癌？”他刚才也听见主任的话。 当大夫的说话要客观，胰头癌是很多影像检查都查不出的病，他不可能单凭肉眼就断定，至少也要等出了病检才能确定，但历来保守的他都这么说，这就八九不离十了。 清音的心直接跌落谷底，胰头癌与慢性胰腺炎本来就非常容易混淆，它们的鉴别诊断就是在后世也很困难，更何况现在很多设备都还没有问世…… 都开腹了，啥也不做重新关上，这不人道，可要是接着做，“如果是胰头癌就要考虑胰十二指肠切除术，我做不了。” 那边医疗条件更好，只要花钱和找关系，应该也能找到更优秀的专家。 退一万步讲，就是他有这技术，他一个人也没办法在预定的麻醉时间里完成这项大工程。 “咱们医院倒是有个人可以做，就是……”这时，一直沉默的助手忽然说。 助手看了看江主任，欲言又止。 清音却顾不上那么多，救命要紧，“王老师您说的是谁，您见过吗？” “内科的陶英才医生？”不会是同名同姓吧。 清音怎么也没办法把那个酒糟鼻邋里邋遢的陶医生和能做胰十二指肠切除术的外科高手联系在一起。 “那个病人生存了几年？” 超过五年，那可算是医学奇迹了！ 清音以为他是说陶英才不会来帮忙的话，“没事儿，我去请他，我想办法。”倒不是她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实在是她自己也感觉出来，陶英才对她的态度与其他人不一样，别的方面不说，但在医术上似乎有点信任她，并且有意无意的栽培她。 清音觉得，就像某些武侠小说中的世外高人一样，他的桀骜不驯和萎靡不振，其实都是保护色，或许有别的故事。 江主任抿了抿嘴，没反对，那就是同意了，他啊，比谁都希望冯春华能活下来。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最希望病人活下来的，除了他们的至亲，就是医生。 果然，她一敲门，就传来陶英才含糊不清的声音，“谁啊？” “进。” “陶老师，我有一位很重要的长辈，能不能请您帮她做个手术？” “我知道您以前做过，就在五年前，胰十二指肠切除术。”清音直接单刀直入。 清音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我也是听外科的老师说的，这位长辈我很尊敬她，她的归宿不应该是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等死，哪怕存活期只有半年，我也希望她能有尊严的离开……”说着说着，声音也哽咽了。 陶英才冷笑，“收起你的眼泪，我不吃那一套。” 陶英才冷哼。 “那就让别人做去啊，姓江的不是号称东城区第一刀吗，让他去啊。” “你！” 陶英才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视线无法与这个小小的实习生对视。 这是伟人《纪念白求恩》一文中的原话，清音记了两辈子。 拈轻怕重，利己不利人，漠不关心，麻木不仁……可不就是说这五年的区医院一霸吗？ 清音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我还要告诉您一件事，我这位长辈得的是胰头癌，那您知道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见他不明所以，清音红着眼解释，“石棉具有致癌性，尤其是与胰头癌密 “她可以为国家事业牺牲，凭什么你就不能做手术？”清音拔高声音质问，她算是知道科里的人为什么对他又怕又恨了。 这句质问，像一把重锤，捶在陶英才的心上，是啊，一个为国家事业奉献一辈子的人正在等着他救命，他还要扭捏个什么？ 室内沉默，足足沉默了半分钟。 “那苹果和梨子您是怎么削的？上次食堂的猪肉又是谁给缝的线？您抽屉里那一全套的手术刀不会是留着杀鸡的吧？” 再后来，她还发现垃圾桶里的苹果梨子，也被他各种角度各种形状的霍霍，这已经不能用爱好来解释了。 陶英才被她看穿，脸不自然的红了红，赶紧往门口走，走了两步回头，虚张声势：“还不走？” “怎么，老子不能来？老子在这几间手术室干活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脱掉总是汗臭味的衣服，穿上绿色的手术服，他整个人似乎精神不少。 陶英才不接茬，冷哼一声。这种紧要关头，他没呛他老江头几句，都是他深明大义。 “嗯。” 清音觉得，这俩人以前好像合作过无数次。 因为是临时修改的手术方案，变动很大，创伤和危险性也大不一样，他们又安排清音出去给病人家属做解释工作。冯春华没有家属，手术室门口自然没人等候，清音是辗转多方才找到她单位的联系电话，打过去那边听说事情很大也不敢做决定，又给了她另一个领导的电话。 可惜，领导也不敢轻易决定，只是含糊其辞，毕竟要是手术中途出意外，哪怕冯春华连远房亲戚都不剩了，没人会来闹，但单位也有同事啊，同事们会怎么想他？这不是让自己被戳脊梁骨嘛！ 虽然很想知道手术进度，但刚才自己出去找人已经破例了，现在再进去只会更多一份病人被感染的风险，她干脆就在科室里等着。 又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冯春华才被推回病房，清音去看了一眼，又帮她把脉，确认除了术后体虚没什么问题，这才准备下食堂吃饭。 从早上七点吃过一个馒头，一直饿到傍晚六点半，清音眼睛都绿了，直接打了一盆米饭，足足半斤，配上食堂大娘免费送的仅剩的半勺西红柿汤，她吃得喷香！ 这得多困难的家庭啊，只吃光饭，还得躲到病人医生都吃完了，她才敢来食堂。 清音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对方同情上了，还热情的跟人打招呼，“张老师今天值班吗？” 她没明说是去开小灶，清音那个羡慕哟，那里面不仅吃的食材又好又新鲜，就连厨师的技术也比大食堂好得多，同样的土豆人家做出来就是香！ “能，还跟着上过手术。” 清音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