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的规矩不能坏，福顺，你是知道我这性子的，你已害我失掉了一只眼睛，我虽不舍得杀你，可你既然背着我做出这些事，你就一定要死，并且还会死得很惨。”裴怀恩头也不回，“不过么，看在你曾经帮我找出了钱庸的份上，我可以替你照顾你弟弟，让他开开心心地成家。” “死吧，死了吧，哈哈。我、我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了，早就知道自己会变成这样一只儆猴的鸡。可是督主啊，我知道我的命，您又知道您的命么？您知道您手底下到底收着多少像我这样的人，您真的知道么？！” 裴怀恩道：“继续。” “督主，我的督主啊，哈哈。”福顺在刑房里笑得咳嗽，牵着他身上那锁链叮当响，“其实对于我们这些人，您早就杀不干、杀不干净了。” “本就是一群重权重利之人聚在一起，能长出个什么好来？督主啊，我实在怕疼，也实在不想被老虎吃，今日就先去了。” 越说气息越弱，竟还需要裴怀恩快步走回他身边，方才勉强听清。 只是在合齿前，福顺眼睁睁看着那抹曾经把他从老太监手里救下来的红，走得离他越来越近，终究还是没忍住，低下头小小声地说： 殉道 其实裴怀恩原本是想福顺死的，他昨夜脑子里一团乱。 兜兜转转, 大喜大悲过后，最终却只剩下一点说不清道不明, 不能用言语形容的麻木。 还有……还有福顺方才和他说过的那些话。 将近三十年了, 裴怀恩已经不想再走进这个循环，他思来想去，忽然就觉得承乾帝说得对, 阉党不除，长澹哪有宁日啊？ 若要他自此弃暗投明，跑过去与李熙合作，那么他就将彻底失去在这些亡命徒中的地位和话语权, 彻底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这种事情早晚有一天会暴露，等到了那时, 他就从庇护那些人的长生仙，变成了能害得他们永不超生的修罗鬼，日夜都要受他们暗害。 换句话说，只要不能把那群人真的吓破胆，那么就算现在没了一个裴怀恩，日后也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裴怀恩”爬上来。而他一旦背离了那群人的利益，不能再为他们提供任何好处，对于他们而言，他裴怀恩就会变得什么都不是，他的死也会变得无足轻重。 裴怀恩对面，福顺不知裴怀恩心中作何想，他眼看着裴怀恩面上变化，还以为裴怀恩是不想他死的太容易，顿时吓得肝胆俱裂，口中支支吾吾地求饶，却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既然弃暗不行，就在方才短短的一刻钟内，裴怀恩已想好了该怎么办。 李熙还能毫不犹豫的对他下杀手，而他却不能。既然如此，他就送李熙一份大礼，以此弥补他前些日子折掉李熙的那些寿。 福顺全身都在抖，却不敢躲裴怀恩手里的帕子，急得泪都流下来。 “小福顺，虽说叛徒一定要死，可你若不是叛徒呢？”裴怀恩弯下腰，直直看向福顺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缓缓扬唇说，“若你所做这一切，皆是由我授意——你又何必急着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