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恩听罢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桔子随手掰成几瓣。 李熙哑然抬头，左边脸颊被满满一口糙米饭塞得鼓起来，看着软软糯糯的，似乎很好捏。 裴怀恩啧了声，下意识就去转手上的玉扳指，却摸了个空。 尽管知道李熙那边多半是无心之言，可这五个字听在耳里，却被裴怀恩听出了些隐晦又暧昧的味道。 裴怀恩想到这，又抬眼看向李熙细长白嫩的脖子。 真可惜，难得这么迫切地想“吃”掉一样东西。裴怀恩面上晦暗，在心里说：可惜了，真可惜这个小团子姓李。 而皇子是什么？ 想来皇家脸面大过天，与那些被当做礼物送给他的少年们不同，莫说李熙目前无心争斗，只求报仇和自保，退一万步讲，即便李熙有心想争，恐怕也不大容易如寻常奴婢那般，甘心被他这样一个恶名昭彰的阉人，摁在手里随意的搓扁揉圆，否则——头顶的老皇帝可还没死呢，一旦消息泄露出去，他恐怕就真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眼神骗不了人, 尤其是裴怀恩现在这样赤裸恣肆的眼神。 毕竟他方才随口说的那些“无心之言”, 实是见仁见智。 李熙见了, 当即便搁筷, 又麻利捡出一只新桔子来。 裴怀恩垂眼看李熙剥桔子那手, 从白脂似的指尖扫到手腕，笑声说：“譬如鱼、虾、蟹, 桔子、龙眼、荔枝这类麻烦东西，我都不爱吃，但若有小殿下帮我剥皮拆壳剔刺, 我也可勉强吃些。” 裴怀恩理所当然地接过桔子, 满意极了。 挽起来之后, 抬眼见裴怀恩在看他，又像刚想起来什么似的，慌忙把袖子放下了。 棉衣不显身形，裴怀恩把视线收回来，颇遗憾啧了声。 李熙似有所感，摇头说：“有伪就有真，有黑就有白，都是被困在京都这个笼子里，厂公睁眼看见助纣为虐的黄小嘉，我却看见孟青山与杨思贤。” “小殿下做了十八年祸星，眼睛还能长在前面，真是菩萨。” “厂公谬赞了，莫说我不是菩萨，就算是菩萨，遇着厂公之前，也只是一尊自身难保的泥菩萨。”李熙眼睛弯弯，说：“直到遇见了厂公，我才平安过江，变成什么都不怕的金罗汉。” 这个小团子，怎么总能把恭维之言说得这样甜、这样情真意切。 裴怀恩推辞不过，就把酒杯扣下来，皱眉指着那半碗饭，说：“也罢，酒水尚可，快把这东西拿得离我远些，我现在连看它一眼都觉得恶心。” 李熙：“……” 好说歹说劝不动，李熙不知缘由，更猜不到裴怀恩为什么忽然又不高兴，没忍住在心里暗暗骂了声娘，心说这裴怀恩可真是尊难伺候的大佛，长的大约是金胃，不然怎么寻常人家吃的饭菜到了他那，就通通变成难以下咽的猪食？ 李熙应声抬头，看见平日总守在晋王府门口那个侍卫首领大步跑进来，着急地喊：“督主——” 十七愣住一下，有点好奇地看了眼裴怀恩，又看了眼李熙，最后单膝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