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灯光昏暗,好像有什么蹭着纸张在脸颊边擦过去。唐蒄趁她被纸条糊脸顺势逃开,宋迤揭下盖在面前的清单,视线追着唐蒄的身影,跟唐蒄一并倒在床上。 宋迤关掉台灯,床头的灯成了唯一的光源。她跟到唐蒄身边躺下,没来由地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她说:“真奇怪。我们就这样试想以后的日子了。” 宋迤顺着她的话说:“逃难的时候我们要往哪逃?” 宋迤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唐蒄驾轻就熟地给她编一条小辫子,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等我死了,你可要保护好我的遗产,别随手转出去给人,知不知道?” 手里空无一物的唐蒄像是无话可说,安静两秒又用原来的姿势躺回去:“你要是非要这样这样也可以。” “我不敢要求你太多。”唐蒄说得挺诚恳,她偷偷望着宋迤,说,“你要想好了,金先生比我家好一百倍。等你带着行李搬到我家,想后悔回来我就不给了。” 唐蒄没表情,还是问:“你真的想好了?” “我娘说做人贵在矜持,大事都要思量再三,迟疑不定才好坐地起价。”唐蒄望着蛛网中心般细密编织的帐顶,悄声说,“真没想到像我这样的人也能遇到红拂。” “守我一段时间,”唐蒄的目光瞟回她身上,问,“你准备守我多久啊?” 唐蒄又偷偷拈走她几根头发,宋迤半真半假地猜度道:“香港在英国人手里还算太平,三少生意做得不错,金先生是不是想去他那里养老也犹未可知。” “是,弄不好以后我就由苏太太接管了。”宋迤话没说完,唐蒄就不小心拽紧她的头发,引得宋迤扭头看过去,宋迤伸手拉她,笑道,“浑说的,你就这么紧张?这事没个定数,他召儿子来不一定是为养老,怕什么。” “我哪来什么出路,不过是换个主人家。”宋迤抬手挡去灯光,从指间漏进来几道光线,从唐蒄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她的眼睛,她说,“在这里住了两年,就快要习惯了。要不是遇见你,我也不会想搬出去。” 她像是怕宋迤不相信,压低声音说秘密似的小声说:“我很适合当演员的,演什么像什么。” “我真做起梦来才了不得,起码得从把金先生比下去起步。”唐蒄支起身子来要去关灯,“我要睡觉了。” 唐蒄翻身过来,在黑暗里看不清她的表情。宋迤说:“你要是还睡不着,我倒是可以再抱你一下。” 原来是问这个,宋迤在心里松了口气,暗暗叹惋她的电影梦即将破灭,诚实地说:“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