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会被拉来一块帮忙准备山神娶亲的仪式, 杜绝任何破坏山神祭的可能性。天色大亮时, 有人敲响了陶宁陶宁的房门。她佯装无知的打开门:“这么早给我送饭?”“送什么饭,跟我们去祠堂一趟,改改嫁衣尺寸。”是那日捧着红盒的年轻人,他身后带着几个陪同的村民, 人群最末尾站着一个年纪稍长的中年女人。只看外表看不出年龄,身穿粗布花衣, 六分布裤, 她应该是爱漂亮的, 但是过分消瘦, 看起来要被满身繁花压垮。她正漫无目的地盯着脚下的浅黄草地,察觉到有人在看她, 似有所觉地抬头。身穿繁花, 心如枯木。站在门前的年轻女子白白净净, 跟她的孩子年纪相仿,正是生机蓬勃的年龄,清澈的双眼正好奇地看着她。中年女人一愣, 然后是触电般地低下头, 全程没有言语。站在最前面的年轻人没得到回应,正要发火,想起了陶宁这嘴不知道多会说, 反而会让自己在大家面前没脸, 把话给吞了回去。顺着陶宁的眼神往后面看去,正好看见垂着脑袋的花婶。年轻人心想正好, 忙说:“花婶,人我给你叫出来了,改嫁衣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婚期之前,可不能再出其他事情。”话说到最后,语气带着隐隐的威胁。花婶像是听见了,也像是没听见这话,只随意点点头,小声应了一声。然后对陶宁说:“你跟我来吧,东西已经准备好了。”陶宁跟着她走了,往祠堂那边走去。祠堂前的空地聚集了不少村民,他们都放下了手上的活计,不约而同地来到了祠堂前一块准备一年到头来最盛大的祭祀。穿过重重人影,陶宁注意到几个游客阵营的人也在帮忙准备仪式的人群中,谁都不能离开。人都有从众心理,好像待在人群中会觉得更加安全。颜文若却觉得自己可能要做那个例外,尤其是想起今早上梁春告诉她村民们有分食亡者的习惯,坐在人群中忍不住感到心头发凉。因为只凭肉眼,她完全分不清哪个是人,哪个是活尸。大家都一模一样,会工作,会说话,还会嚷嚷着肚子饿,生活状态与活人无异。之前听雷哥说过,有些人没有影子,要注意分辨,其实只是一句不明显的提醒。当时大家都下意识去看地上的影子,发现大家都有影子,以为眼前就都是活人,放心不少。事实上,在白天的时候灵秀村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影子,不论是死者,还是真正的活人,在光源下活动都有影子。只有夜里出现游荡鬼没有影子。那能怎么分辨?颜文若心不在焉地忙活手上的事情,伸手去够面前的竹筐,刚好身旁的小女孩也伸手往那个框子拿东西,两人手不小心碰上了。颜文若:“……!”触感像是不小心碰到了冰块,原来这个小女孩也是活尸!颜文若下意识想要把手收回来。那女孩却一把按住颜文若的手,语气不愉快:“你错了,顺序是红花和粉花再粉白花,你没拿粉花就那粉白花了。”冰冷的感觉让她直接打个激灵,按在她手背上的手像是柔软的冰块,一想到这是一具活尸的手,颜文若差点就想甩开她的手。最后颜文若还是忍住了这种冲动,露出歉然的表情:“不好意思,我看错了。”女孩这才慢慢收回手,伸出毫无血色的手指指向另一个筐子:“再有下次,我就告诉村长爷爷你不敬山神,不专心。”没人想知道不敬山神的后果是什么,颜文若打起精神去做。身后那一桌有两个游客阵营的人,跟颜文若背对着背的刚好是主妇曲姐,她不知怎么了,忽然提高了声音说:“好冷,你手怎么回事?”坐她隔壁的是模样年轻的媳妇,她白了主妇一眼,继续忙自己的:“手冷的明明是你。”“我手哪里……”主妇还奇怪呢,还想说什么,却听周围安静了下来,好像有不少人都往这边看来,目光谴责。主妇登时不敢再说话了,闭上嘴继续忙活手上的事情,回想起刚刚大家的眼神,心里莫名惴惴不安。好像她不小心戳破了什么秘密似的。*“跟我来这边。”走在前面的花婶对陶宁说。陶宁收回目光,跟上了前面的身影。主殿内有人正在打扫,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沾了灰的红绸被解下堆在一边,等明天就要换上新的。两人来到偏殿入口,进了一重门后,花婶走向其中一间房间,双手推开了门。日光映入屋内,只见正对着屋门放着一套婚服,色彩艳丽,做工精致,见过这套嫁衣,才明白何为蓬荜生辉。简易蒙灰的陋室因为这一套嫁衣的存在,也变得亮眼起来。背对着陶宁的背影顿了顿,转身时她变得毫无异样,淡淡道:“你先换上,让我看看哪里要改。”“好。”陶宁把斜跨的布包放在一边,解下衣架上的嫁衣走进布帘后换衣服。一道无形的红影飘了出来,窝在布包里的娃娃一歪,软倒在桌面上。除了陶宁,没有被屋内的第二个人看见屋内多了一片无形的红霞,她就在布帘上探头往里看去。失望地看见陶宁因为嫌麻烦,直接在长袖外套层层叠叠的嫁衣。别问正在换衣服的陶宁忽然看见脑袋上方忽然出现另一个脑袋是怎样的感受,就算对方美绝人寰,也够把人吓一跳。瞥见宣妙眼底微妙的失望,陶宁顿时放下手中的腰带,做势要扯开衣领,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她。嘴型无声道:那我脱?宣妙摇头,从布帘上方撤回一颗脑袋。陶宁觉得自己懂了,原来宣妙是真喜欢有人主动,最好是自带惊喜感。宣妙飘向了另一边,施施然落座在一边空的椅子上,手撑着下巴打量桌边忙活的女人。心想不愧是人如其名,真的很喜欢花朵。花婶正在整理她的针线盒子,浑然不知身边坐着真正的山神魂体,专心整理着放在桌上的针线盒。刷着红漆的红盒子上刻着各种花卉,打开盒子内部,是理得整整齐齐的各色的线。她没有管别的线,主要把红色和金色的线给挑了出来,这些符合嫁衣的颜色,都是跟嫁衣上面是同一批线,颜色也不会突兀,然后看着空荡荡的嫁衣衣架出神。很快,穿整齐的陶宁出来了,裙子下摆果然露出了双脚。陶宁倒是很满意,这裙子看起来裙摆大归大,这短的一部分正好弥补了跑路不够快的缺点,不会动辄绊脚摔倒。“你过来,让我看看。”花婶利索地针引线,朝陶宁招手。对于花婶利落穿线的结果两人并不感到意外。活尸十指僵硬,没办法穿针引线,做出精美的嫁衣。花婶比量着宽了些的腰身,双眼古井无波,俨然是技艺精湛的老师傅。她是村里最厉害的绣娘,从年轻时候就给不少新娘做过嫁衣,一年一年的,每一套嫁衣都穿在了新娘身上。今年这一套格外的精美,做成那一日起就引来不少赞叹,村长连连夸奖说山神一定会感受到她的虔诚,赐予她最多的祝福。花婶却一点都不高兴,或者说,她从没有因为任何人对她做嫁衣的手艺夸奖而感到高兴过。今年她尤为不高兴,虽然收到的赞誉也是最多的一年,因为这一套嫁衣是做给她的女儿小贞穿的。公布年幼女儿被选中为山神新娘时,花婶只觉得万分荒谬,好像制作数套嫁衣的罪孽在这一刻尽数反馈到她身上。但是她没办法反抗,她还没有办法把小贞送出去。甚至她连代替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小贞走向死亡。刚刚年轻人的警告就是在警告花婶不要发生像上次那样的事情,意思就是——小贞死了,不能再死第二个。“嘶……”花婶改腰身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被针尖戳破了指尖,鲜红的血冒了出来。她下意识要用自己的舌头舔去,余光里多一方叠得整齐的小帕,花婶看向手帕的主人。陶宁说:“借你用,擦擦吧。”花婶定定盯了陶宁好一会,麻木浑浊的双眼动了动,好一会后才伸手拿走了陶宁手上的小帕。她的眼睛不似视力退化后的浑浊发白,像是流的眼泪太多了,变成了干涸的湖底。不小心碰到花婶的手,虽有点发凉,但是有温度的,她是活人。陶宁搓搓指尖,忽然说:“花婶,小贞她……”“哐当”一声,坐在一边的人霍然起身,花婶脸色惨白得吓人,她忙问,“小贞怎么了?”陶宁摇头:“小贞没怎么了,我只是想说之前找小贞说话,她不是很愿意理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