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凌走后,宋临天每日都来陪她。舞剑,做早功,讨论剑法。 梁曼知道司景无辜,她也不需要弥补。但她也从心底里感谢宋临天笨拙却真诚的心意。 宋临天不断和她讲,云凌是怎样衣不解带,丝毫不肯假他人之手的用心照顾她。他是怎样一直坐在梁曼床头,耐心给她喂水,耐心为她擦拭身体,一直握着她的手,耐心等她醒来。 当他在本应是属于他二人的洞房花烛夜里。他为她慢慢清洗掉别的男人留下的痕迹时,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想着想着,她就不敢继续再想了。 梁曼想不明白两人的以后该怎样。 今日之事只是一次。 他们谁都不能看别人中了蛊毒白白送死。…她怎么办,他又怎么办? 但…她就这样呆在这一辈子不回家了吗? 所以她根本不敢想象,穿着喜服的云凌抱着被奸污的她慢慢走回家的心情。 当时的那个瞬间,梁曼想不明白那个问题。可静下心来回想。他给出的线索明明俯首皆是,那个问题的答案根本就是呼之欲出。 他还不如是唾弃她…这样她心里也许会好受一些。也正因他没有,她才更难受。 她本就欠他太多。她不能再辜负他了。 就两个人,躲起来。回木普村也好,去天涯海角也罢,他们两个就躲去无人发现的地方。不管是魔教还是友人,谁也找不到他们。两人就这样过一辈子。 就在这想通的一瞬,梁曼终于如释重负,这些天里的纠结苦闷也在这一刻全消散不见。 其实真正的两全就是:只有他们两个。 他为了她舍弃大长老,那她也该付出对等的代价。虽然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父母了。但这样和他一起一辈子,也许也不算太遭… 望着窗外的艳阳,她吐出口气,露出了这些时日里的第一个笑容。 因为心意已决,梁曼整个人容光焕发,一扫前两日里伤春悲秋的郁郁模样。 梁曼不再窝在屋子里愁眉苦脸。既然打算和他从此归隐山田,那就趁早把所有要处理的问题一并解决了。 虽然想不明白魔教到底是怎么知道蛊毒,还是单纯的因为其他阴谋而误打误撞。但不管怎么说,把这些屎盆子全扣在连夏头上总是没错的。 很快,无相教死灰复燃的事传遍了整个中原江湖。 大长老进屋的时候,梁曼正在给兔子梳毛。 梁曼知道,云凌喜欢兔子,也喜欢小动物。或者也可以说,云凌喜欢他身边的一切。无论是人是物,是好是坏,他很少有不喜欢的。 梁曼懵了一阵。 老人端坐在上,啜茗不说话。梁曼心乱如麻,她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此时此刻,她总有种等着被教导主任训话的感觉。 “是。”梁曼应了声。她不自觉抬头挺胸立正站好。 对方抬头,一双苍老的鹰眼灼灼逼视她。 梁曼脑袋懵了一阵,呆站着不知该说什么。 不过也都是些三流电视剧、三流破小说。这个情节真是烂到家了。真俗… 老人沉声道:“老夫已知晓了前几日发生的事。连夏此人睚眦必报,他犯下的种种灭门恶行,连我们从不涉世的太初峰都有所耳闻。既然他没死,那他就绝对不会放过云凌。而从这几次的事情更可以看出,魔头必定是对云凌不死不休。” 但她低着头。只听,不答。盯自己的鞋尖。 又话锋一转:“不过,若云凌从头重新修行,虽起始会很艰难,但以他的天资来说,重回第八层境界只是时间问题。而且太初峰诸位长老在山上都可以庇护他…可若是云凌一直呆在山下,早晚有一天,他必定会被连夏找上门。” 梁曼一直没说话。她慢慢,慢慢背过身去。 “…你们两个想的是,为了长相守,你们可以抛弃一切。但老夫今日却必须告诉姑娘,长相厮守不重 扑通一声,梁曼回头。 白发老人跪在地上,腰背笔直,眉眼如炬。他盯紧梁曼,一字一顿道: 说罢,老人俯身,端端正正地对她磕了个头。 她想。 磕头毕,老人起身。 临走前,老人最后道。 这是大长老第一次在她面前唤云凌凌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临天推门进来。大惊:“梁曼,你干什么自己跪在这里?” 她随手摸了下脸。 她的脸颊干干净净,根本什么也没。 梁曼请宋临天为她写字。 字迹文雅好看,却不是梁曼想要的。 一连求了几人,才找到了她合意的笔势。 对着求来的几阙字,梁曼认认真真地握起毛笔临摹。 南陌风和舞蝶狂。 阶前两两。总回旋高舞,不离书幌。 不管怎么说,练字静心总是好的。所以宋临天也不管她。 地上堆了满满的纸。宋临天一推开门,脚无处落,她都不知该如何走进去。 连着三天,为了写字加起来她只睡了几个时辰。写到最后,右手掌腕的姿势定死了,她握不住筷子,端起茶碗手也不断打战。 最后一晚,梁曼不眠不休地伏在案上写了整整一夜。 刚一起身,便直直栽倒下去。 从抽屉里摸出个信封。梁曼提笔,郑重其事地在信封上写下三只龙飞凤舞的飘逸大字: 又拿了些白纸迭好塞进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