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云凌说听到了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这下可完蛋了。熊与野猪相比那根本不是一个概念,熊要吃起人来那可真是和玩儿似的。就算峰花内力深厚,但他自己看不见东西,又带着个梁曼,双方对上的结局还真是难讲。 两人白日里多赶了些路。因为不敢再席天慕地的休息,梁曼特意拉云凌顺着山体走,想要找一处安全的庇身之所。临到傍晚,还真找到一处合适的洞穴。 将东西全部安置好,她对云凌道:“掌门,我去溪边取些水,马上回来。你乖乖等我一下。洞口我设好了陷阱。有问题就大声喊我,我就在附近!有事一定要喊我!” 要是以前,他肯定是想跟着梁曼一起。但今天不行。今天,他有重要的事必须解决。 云凌清楚的知道,若是再任由毒素蔓延全身,后果将不堪设想。 云凌盘坐入定。凝神敛气,气随心动,经络里渐渐活跃起来。 云凌紧闭双眼,额上凝满汗珠。他咬牙竭力撑过这一阵钻心的痛楚。 …… 趁这个机会她又把周围好好转了转。等再三确认没有什么可疑的踪迹后反身往洞穴去。她不敢离云凌太远。 之前在太初峰时,因为功法的原因他时刻平静冷漠。但不知是不是这怪毒迟迟逼不出体内的影响,近些日子以来,掌门的情绪明显大起大落起来。有时情绪异常高涨,有时却又无端低落。有时她随口不经心的一句话就会被他暗自记挂住,从而导致一系列后果。 刚蹲下身准备将洞穴前陷阱的落叶再排均匀点,就听里面传来一声狂躁的吼叫。 巨响过后洞穴里烟尘四起,噼里啪啦无数落石滚下。 洞穴内黯淡无光,一阵阵烟尘扑面而来。梁曼眯起眼,完全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她咳嗽几声,尽力捂住口鼻:“掌门你在里面吗?地震了!” 她仔细扒拉着脚底的碎石,四处搜寻对方的踪迹:“掌门你能听到吗?你在哪?” 待瞳孔适应昏暗后,梁曼终于发现了云凌。他被劈头盖脸的乱石埋在底下,只露了半截身子出来。云凌正慢慢在石下挪动着,尝试从石堆中爬出。 云凌愣愣地坐在乱石上,浑身满是灰尘。额上,那道翻卷的伤口又崩开了。他满脸满头淌的处处是血,就连双眼也全被血没过。 云凌没有回应。他缓缓伸手,抚上了自己的眼睛。突然痛苦地弯下腰低叫起来。 云凌将她甩开。他一边胡乱嚎叫着一边捂住眼睛向四周无差别的出掌。 她不死心地躲在远处石头后叫喊:“掌门你怎么了?你不认得我了吗!” 梁曼不敢再靠近。等对方渐渐平静下来,她才又探出脑袋,小心观察起对方的情况。 梁曼虽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猜八成又是毒的原因。要不就是传说中的走火入魔影响了掌门的神智。他因为身上疼痛再加上眼睛看不见,几种感觉掺杂在一起才导致了他的愤怒和惊恐。 因为不敢刺激对方,她试探性地轻声道:“云凌,你身上疼,对吗?你别激动。只要你乖乖的,我帮你包扎伤口。” 还好,看来还能听懂话。见对方再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梁曼从石头后站起。她轻声轻脚地往这里来,口中不断安抚:“掌门,你别怕,是我。我是梁曼。我来给你处理伤口。” 梁曼仰头看他,柔声引导:“我现在就蹲在你面前。你别怕。你可以伸手确认。来。你伸手,摸我一下。” 梁曼轻轻用自己的指头点了下他的手心。云凌抖了一下,但没有拒绝。 近距离一看,才发觉他身上的伤有多重。云凌满脸是血,头上那道伤口被石头砸的崩宽了一倍不止。梁曼越看越是心惊。 云凌没有拒绝。他摸索着梁曼的头发,滑溜溜的触感让他平静。梁曼也顺势摸起了他身上。她压了压他身体各处,一边压一边耐心地柔声询问:“这里痛吗?这里呢?” 她解开他上衣又简单检查了下。还好,全是淤青和擦伤,应该没有骨折。缘,对方就向后躲闪了一下。她没敢再硬来。 云凌默许了这种交换。他用指头顺着脸颊边缘细细地在她脸上划来划去。有时戳一戳她的嘴唇,有时又点点支起的睫毛。梁曼没有躲他,她正凝神从云凌的指缝中观察他头上的伤势。 接下来就是眼睛了。云凌前几天已经可以轻微睁开眼皮,辨出一些亮光。但从刚才她发现他开始,云凌就一直紧闭着眼。头上的血全都没过了眼睛,也不知道会不会让视力更糟糕。 再一碰,对方猛地站起。梁曼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但云凌又开始发狂了。他捂住眼睛胡乱抓挠痛苦大吼,梁曼慌忙跟着站起,她拉住云凌的胳膊急急道:“别乱抠呀!真的会被抠瞎的!” 云凌奋力甩着她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他暴躁地吼叫一声。 一掌重重落在梁曼脸边。 梁曼缓缓松开双手。转头一看,脸边是一道深深的掌型大坑。 云凌额上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她脸上。迎面而来的死亡气息环绕在她的周遭。 大脑一片空白。 血管一跳一跳的。皮肤相触时那种滑腻温热的感觉比纺织物的粗糙触感要好的多得多,他很喜欢。 梁曼感觉呼吸有些困难起来。对方的神情被完全掩藏在鲜血中,她根本看不清,也根本无法揣测一个疯子的意图。 身下人所给予的声音和触感正是他喜欢的。云凌受到了安抚,慢慢平静下来。他松开手。 就在他起身的一瞬间,她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去。她现在没空去思考走火入魔又中了蛊毒的云凌之后会怎样。她只知道,刚才,云凌是真对自己起了杀心。有那么一瞬,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她已经完全顾不上什么了。对于死亡的恐惧逼迫着她要尽快远离这个疯子。 身后,排山倒海的气浪喷涌而来。惊人的内力无所顾忌地外泄出去,直至充斥了整座洞穴。梁曼感觉背后像是有一座山重重撞了上来。她胸口憋闷的喘不过气,就快要被气浪压趴下了。 直到最后,她被气压死死压制在地上。身后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跟来。 脚步在身后停下。梁曼没有回头,她死死望着洞口的一线光亮。手颤抖着努力够向那里,伸远,再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