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瞧来一头青丝里竟已夹着白发。 皇后挥退荷露,“今夜怕是睡不着了,你去替本宫准备一副安神的汤药吧。” “母后!”萧韶安再不能维持风度,急切地呼喊自己的母亲。 “为娘有愧于你。自打你能说会走,为娘便从未放过你一日清闲。不论是作为昭南王世子,亦或是皇长子,你都必须比常人出色百倍,否则只会被弃之逐水。” 皇后摇头,唇角勾起一抹苦笑,“为娘知道你素来懂事。然人非木石,你总会有疲惫困顿,难过伤神之时,为娘并非觉察不出,却从未像寻常母亲一般勉慰过你。” 萧韶安凑到皇后身前,半跪在地。 你父皇幼年孤身赴国子监求学,还未及冠又不得不披甲抗敌,杀人盈野。坐上皇位之后,更是殚精竭虑,终日无暇。 萧韶安抬头看向皇后,目光坚定,“这是儿臣的责任。” 萧韶安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儿臣……知错。”萧韶安心口一窒,却只能苍白认错。 萧韶安能接受责罚,却难以承受自己母亲的失望。 皇后不再看萧韶安,在荷露的搀扶的向珠帘后的床榻走去。 萧韶安亦微微张合嘴唇,却不敢扰了自家母后休息,只能行礼后退下去。 荷露担忧上前,“娘娘,不若传太医来瞧瞧吧。” 无需皇后吩咐,荷露早已备好,递上清水让皇后将黑乎乎的药丸顺下去。 皇后摇头,“安儿虽持正守则,却并非滥施仁慈之辈,若无私心,他不会帮那宫女。细细想来那宫女的心机更令人觉得可怖,赐婚的消息还未公之于众,她便早早察觉不对,找安儿寻求庇护。” “本宫本想留她一命,可惜若是放任下去,终成祸根。” “倒也不必想那些弯弯绕绕的法子了。” 萧韶安从皇后处出来,在离住处百十来米的拐角处看见了杨树下的少女。 萧韶安本不想笑,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软下神色。 桑楹在发现玉佩不见之后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其他人便是有这个胆量,也避不开太极宫众多巡逻执勤的守卫。 桑楹知道皇后不安好心,但一时猜不到她的具体目的。 再加之魏县伯的孙子出事,她循着这条线探查,果然发现是皇后的诡计! 这倒也算好事,能让萧韶安看清他母亲。 桑楹若仔细观察他的神色,便会瞧见柔意下裹藏的汹涌。 萧韶安接过纸包,光闻味道便知是自己素来喜欢的糕点。 他现在都还记得当初在王府时,德娘娘问他喜欢的吃食。 随便找借口搪塞过去罢了。 但她作为一个年长又有孩子的母亲,都一直不曾看出他喜欢什么。 她仿佛生来就知道自己所喜爱和厌恶的一切,从她陪在自己身边之后,事事都变得顺心。 人都说小孩子忘性大,但从遇见桑楹开始,他们之间的回忆在他脑海里一直很清晰。 他在窗边听先生讲学,少女跟在姑姑身后走进内苑。 少女随即甜甜一笑。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但他心里又莫名升起一抹异样。 夜色如墨,灯火寂灭,唯有自己眼前烛光摇曳。 唯独没人敢开口说话。 期间两位姑姑来劝过该歇了,但他手里的策论尚有疏漏之处,若不完善,总归是难以安眠。 但对于年幼的他来讲,一时想做到尽善尽美不是易事,越是不得要领就越是急躁。 当手边的茶换到不知第几盏时,耳旁忽然传来奉茶的宫女的声音,“法无古今,惟其时之所宜,与民之所安耳。” 用余光瞥见是今日新来的宫女。 “奴婢外祖姓冯,是上任太傅。” 小宫女说话调理清晰,也不似寻常宫女唯唯 她说的对自己没什么帮助,毕竟变法之说涉及良多,需纵观古今,细论诸朝,绝非泛泛而谈可解。 他起初本有处罚小宫女的念头,到底顾及她外祖的身份,再加之更深露重她仍辛苦伺候,他也不好过分苛责。 他顺嘴夸了一句冯太傅,毕竟是父皇的先生,他自然也得有两分敬重。 微微露出两颗虎牙,俏皮又锋利。 萧韶安记得那时自己虽还年幼,但早已习得将人以性格、脾气、秉性区分开来。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干脆问了小宫女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