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她娇嗔地哼了一声,站在卿如尘身后,摆正她的脸,转向铜镜,“既如此,师父就更应该乖乖听我摆布了。”“我不止要师父穿红的,我还要师父描眉,簪花,戴冠,擦胭脂,做个凡间的新娘子!”第32章 师父,不要忘了我。风翎羽说得张狂, 等真把卿如尘按在铜镜前,换上她先前命侍女们准备好的红衣,却无从下手了。原因无他, 只怪卿如尘那张脸生得着实如仙如神。就算沾上红尘之色,也只会为她的容貌增添一丝华丽的庄重, 没有半分世俗可言。风翎羽站在她身后,望着她那如锦缎铺散在肩头的漆黑,有些一筹莫展。卿如尘抬眸,看向她倒映在镜中愁眉苦脸的模样, 微微一笑:“不是你说要为师父装扮,怎么真换上了衣服, 你却不动了。”铜镜之前, 卿如尘身穿一袭火桑金丝织就的华丽法衣, 隆重得宛若九天而来的神女。风翎羽托着她的发丝,唉声叹气的:“这不能怪我, 着实是师父生得太好了。我梳的发髻少, 思来想去都没有一个适合师父的。”难得的独处时光, 风翎羽只想放下心中不快,尽量令卿如尘开心。卿如尘听了很诧异, 微微抬眸看向她:“你这些话都是跟谁学的?油嘴滑舌的。是你的那些质子朋友教你的吗?”她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风翎羽用手指梳着她的头发, 将她柔软的发丝勾在指尖绕啊绕,微微扬起唇角,反问了一句:“那师父喜不喜欢我这么说话嘛。”又在撒娇。可是卿如尘一点也不讨厌,她不但不讨厌, 还极为受用。卿如尘不置可否,她收回目光, 轻哼一声:“我娘亲是数百年前已亡的湫国人,那里的女子常梳高椎髻,你可以给我试试。”她甚少提起自己家事,风翎羽垂眸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卿如尘敛眸,脸上的笑容轻淡:“还不快动手。”风翎羽立即应道:“好!”她从纳戒中翻出典籍,仔细观摩了一番,学会了之后拿起梳子,将卿如尘的头发从头梳到尾,开始准备给她梳发髻。梳头的时候,风翎羽一边打量卿如尘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师父的娘亲,也是修士吗?”“算是。”风翎羽仔细观察了一番,见她脸上没有被冒犯的神情,才继续好奇地问下去:“为什么说算是啊?”卿如尘从来不是多话之人,可面对风翎羽,她向来有问必答:“湫国在星洲,星洲大多以妖兽为尊,凡人国度经常会供奉一个大妖,作为族灵庇护。”“寻常王室是不能修炼的,但是被挑选出来侍奉大妖的巫女却可以修行。”风翎羽顿时了然:“所以师父的娘亲是湫国的巫女?还是湫国的王室女子?”“嗯。”风翎羽一下就笑了,双眼亮晶晶的:“如此说来,师父还是一位公主了。”“若是湫国没有亡的话,我应该是。”卿如尘应得坦然,唇角上也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风翎羽见她神色开怀,也忍不住跟着她笑了起来。她眉眼弯弯,笑意宛若碎星从她眼睛里淌出来:“那师父的父亲呢* ?是修真界的修士吗?”风翎羽年岁虽浅,也很少走出魔宫,但对凡间的一些事还是很有了解的。侍奉大妖的巫女,大多都是终身未嫁的处子。能让一个王室巫女以身相许,还生了孩子,只怕卿如尘的父亲是一位修真界的大能。卿如尘被她问得失神,她思忖片刻,方才回答:“我没有父亲。”风翎羽立即瞪大了眼睛:“咦?”没有父亲,是怎么生下卿如尘的?风翎羽惊讶了:“难道师父是师祖不慎沾染天人之气,交感而孕生下的神灵之子吗?”难怪了,也就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为何她师父跟其他大妖不一样。卿如尘顿时失笑,望着镜中逐渐成型的发髻,与风翎羽道:“非是如此,而是与我娘亲一起孕育我的,乃是我娘亲侍奉的大妖,也就是湫国的祖灵——御风之王。”“御风之王属腾蛇一族,她对外的本体是雌性,所以是我的母亲。”风翎羽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卿如尘抬眸,看着她一脸好笑:“所以你明白了吗?”“这……”风翎羽愣了好一会,下意识问了一句,“可腾蛇一族乃是双性,师父作为半妖,难道师父也是……”卿如尘:“……”卿如尘默然片刻,收回目光看向前方,面无表情道:“不是。本尊如今是魔,魔连形体都没有,更不要说性别了。”平日里卿如尘变幻的形态,包括她现在这具肉身,都是依靠灵力变幻的。真正的她,不过是一团无形无色的恶念。她的变幻实在太明显,风翎羽一下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不该问那么多的,不管是卿如尘的身世,还是她的本体。能成魔者,大多历经世间苦难,血海深仇。她师父能成为这么厉害的大魔,一定有着非比寻常的痛苦过往。作为弟子,却惹她伤心,着实不该。风翎羽连忙收了心,加快了受伤的动作,三下五除二地替她梳好了发髻。当高椎髻出现在卿如尘的头上时,卿如尘一时怔住了。那一刹那,她好似回到了一百多年前的时光,回到林海雪原之中。她只觉得自己置身于林海间,站在一座简陋的茅草屋前。有一温婉女子,身穿白色麻衣,端着竹编簸箕从一间茅草屋里走出来。女子端着簸箕经过卿如尘的时候,卿如尘垂眸,看到她的簸箕里盛着两个窝窝头,还有一碟酒渍野鸡,脆嫩野菜,竹笋炒肉……卿如尘扫了她的簸箕一眼,转身目光追着她的身影,朝空地里看去。但见空旷的平地里,有一五岁孩童,一袭素麻衣衫,正手握木剑,不停地朝前挥去!“嘿!嘿!”每挥一剑,剑气浩荡,化作风刃,砍向前方的漆黑墨竹,留下道道痕迹。那孩童听到脚步声靠近,猝然回眸,露出一张被太阳晒得通红的小脸:“娘亲!”孩童转过脸的瞬间,卿如尘看清了对方的面庞,也看清了她脸上流淌的汗水,骇然意识到,这就是小时候的自己。她站在岁月长河的下流,回溯过往,看着自己一把扔掉了手中的剑,欢欣地扑向娘亲的双腿。就在她靠近娘亲的一瞬间,顶上的黑竹林海,忽而闪过一道黑色长鞭,一把卷起娘亲的腰身,将她卷了起来。小小的卿如尘扑了个空,抬眸朝林海上空看去。却见翠绿的林海里,探出一个硕大的墨绿色蛇头,对她嘶嘶吐着信子:“还差五百下,别偷懒,别指望你娘亲来救你,快练!”小小的卿如尘脸一下就垮了,可大蛇却没有惯着她的意思,用尾巴卷起自己的妻子,一把甩在蛇躯上,载着她拨开林海走了。卿如尘捏着木剑,望着母亲摇曳生姿的背影,气得都要捏碎拳头。“哈哈哈……”想到这里,卿如尘不由得笑了起来。正在替她簪花的风翎羽听到她这声笑声,挨着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往下看:“师父,可是徒儿哪里做得不对吗?”“没有,没有。”卿如尘摆摆手,望着自己眉心刚点上的朱砂,眉目温柔,“只是真梳了高椎髻,才发现我与娘亲,生得并不是很像。”“她很温婉,很端庄,是个很有担当的人。”卿如尘伸手,抓住风翎羽的手,将她手上的簪花拿下来:“我比较像我母亲,肆意妄为,不计后果。”“不止性格像,容貌也长得像她。”卿如尘这么说着,抬手一点一点把风翎羽弄好的簪花取下来,当最后一朵簪花取下来的时候,卿如尘的满头黑发又重新散于肩头。她抬手捏诀,没一会就将头发从前往后一分为二,前半部分梳成了子午冠,后半部分全部披散在肩头。束发的玉冠处,再簪上彩色翎羽,红色绒花,看起来神采奕奕。另有两条金色垂缨从左右脸颊滑落,正是丰神俊秀,雌雄莫辨,俊美无双。风翎羽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一时之间竟着了迷。她将卿如尘身体掰过来,仔细将她打量了一番:“师父这般……”“嗯?”风翎羽隔空捧着她的脸,想摸又不敢摸的:“这般好颜色,若是常常以此样貌见人,只怕九州十四海的女修,都不爱男色独爱师父了。”“呵…… ” 卿如尘轻笑一声,抬手刮了刮风翎羽的鼻尖,“你啊你啊……”她没继续说风翎羽“油嘴滑舌”,笑过之后,反而很认真地问她:“那你现在满意了吗?”风翎羽笑笑,反倒问了一句:“那师父现在还生我的气吗?” ', ' ')